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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潜纪闻二笔-清-陈康祺

时间:2024-12-07作者:关注古籍府免费领取阅读:49分类: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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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郎潜纪闻二笔-清-陈康祺

  郎潜纪闻二笔  清 陈康祺

  序

  光绪壬午春,弟子郑崇敬谨识于暨阳官舍之燕喜堂。

  ●卷一◎本朝肇基王业我朝以明神宗四十四年丙辰,太祖皇帝始俯顺诸贝勒大臣恭上尊号,建元天命。太宗嗣位,建元天聪。天聪九年,以收服察哈尔全部,获历代传国玉玺。明年四月,始建国号曰大清,改元崇德。国人初尊太祖为聪睿贝勒,至天命九年,恭上尊号曰覆育列国英明皇帝。太宗崇德元年,群臣恭上尊号曰宽温仁圣皇帝。昔成周豳岐创业,太王、王季,犹待追崇,不若圣朝天造经纶,戡乱攻昧,当洪基ㄈ建之初,已赫然有抚中国、子万民气象也。

  ◎太宗伐明天聪三年,太宗以明国屡背盟誓,亲统大兵征之。入洪山口,克遵化城,遂由蓟州进规燕京,驻营城北土城关之东,复移驻南海子,距关厢仅二里。诸贝勒请攻城,太宗谕曰:“朕仰承天眷,攻城必克,所虑者倘失我一二良将,即得百城亦不足喜。”遂止弗攻。圣人智勇天锡,犹审几遵养如此,唐之太宗、宋之艺祖,瞠乎后矣。

  ◎本朝开国方略(九则)

  天命十一年,设八旗大臣。天聪二年,定文馆职司;五年设六部;六年定城守官三年考察之例;八年定八旗职官名;十年更定内三院。崇德元年,定内院官制,设都察院;二年设八旗议政大臣;三年设理藩院,定部院制;八年设礼部、蒙古理事官。此我朝澄叙官仪之始。

  太祖乙卯年定八旗军制。太宗天聪三年三月,定军令于外藩;八月,定行军赏罚例;五年,定出征军制。崇德八年,定军律。此我朝整敕戎行之始。

  天命五年六月,设纳言之木于门外。天聪五年,令贝勒大臣尽言直谏。此我朝下诏求言之始。

  天命二年,令详慎讼狱。天聪九年,禁徇私枉断。崇德五年肆赦。此我朝明刑弼教之始。

  太祖乙卯年,令群臣举贤才;五年令贝勒大臣子弟就学,三年授举人、生员官阶,优免丁役。此我朝兴贤劝学之始。

  天聪六年,行新定朝仪。崇德元年,行太庙荐新礼;三年谕礼部申明禁令;八年定内外相见礼。此我朝班朝肃庙之始。

  太祖甲寅年,令国人屯田旷土。太宗天聪九年,禁滥役妨农。崇德元年,禁屯积米谷,令及时耕种;二年令各屯堡及时劝农。此我朝重农贵粟之始。

  天聪元年,发帑赈饥;二年,发帑资民嫁娶,崇德二年,谕贷粟资民;六年,以岁歉谕行备荒事例。此我朝孚惠民生之始。

  天命八年,勖群臣勤职;十一年,勖诸贝勒毋习逸乐。崇德二年,谕诸大臣勤修国政;七年,谕诸王贝勒勤修政事。此我朝诫谕臣工之始。

  已上九则,均见《开国方略》。我祖宗一隅肇造,业业兢兢,当周绵商<鸟乙>之始基,已姚典姒谟之毕备。考其时,正明国末造,君暗臣炀,百度浸弛,无复纲纪兴亡之故。盖不待王师入关,真人定鼎,而早可了然。后有万年,殷鉴不远,圣子圣孙,作求世德。念之哉!戒之哉!

  ◎鄂文端有古大臣风西林鄂文端公尔泰总督云贵时,云抚江阴杨文定公方获谴,新巡抚朱纲多方罗织,至欲用刑讯,兵民汹汹,为文定颂冤,谋群起击纲。公好言抚慰之,复厉声责纲曰:“过汤阴岳忠武庙,见铁人乎?”狱得解。高宗即位,首召文定。文定旋奏公处置苗疆非善策,公不以为忤。文定没,公经纪其丧,哭之哀。呜呼!可谓大臣矣。

  ◎鄂文端力保孙文定世宗时,合河孙文定公被诬有婪赃,据以入告者,亲王也。上询之鄂文端公,公曰:“孙嘉淦性或偏执,若操守,臣敢以百口保之。”上意解,即命公弟讯问。事白,抵诬者罪。公弟名尔奇,时与文定同以少司空兼祭酒,亦贤者也。

  ◎雷翠亭持躬之正闽中自李文贞、蔡文勤二公重振龟山、考亭之绪,薪尽火传,理学大畅,继之者,宁化副宪雷翠亭先生钅宏也。先生随计入都,寓文勤邸,朱高安方居比邻。文勤语先生曰:“高安素知子,子可一见。”先生以陆清献不见魏蔚州为比,后高安礼先焉,乃往见。又一日,孙文定过文勤,文勤语先生曰:“孙公实为子来,当一往以答其意。”先生曰:“不敢也,将有保举,恐近自媒。”文定终荐之,补国子监学正。

  ◎雷翠亭劾奏余栋夺情乾隆初元,宁化雷公以庶吉士蒙特召,侍阿哥书房讲读,严正恪勤,于中贵不假辞色。嗣丁忧编修余栋,以皇太子薨,入京,被命留侍诸皇子。公奏皇子侍奉之人,必明大义、笃伦理,方于学术、性情有助;余栋父丧未葬,若隐忍行走,则讲书至宰我问三年章,何以措口,于天下风化有关,于是编修得终制。按:公之学出自漳浦蔡文勤公,文勤则李文贞嫡传也。公劾奏夺情,侃侃如此,于安溪一脉,不能不谓之青冰(《鲒崎亭集。杨文定公行述》称余编修夺情时,文定力言其不可,上收还成命,文定亦安溪高第)。

  ◎顾琮之风节混同顾公琮,太师文端公名八代孙也。风骨挺劲,在满洲大臣中,与蝶园徐公并称,时人为之语曰:“前徐后顾,刚亦不吐。”世宗初年,设会考府,公为主事,杖某亲王府吏,亲王初不悦,而后奇之。公尝持议,欲行限田法,以均贫富,与用事大臣动色争于上前,无所挠挫。有文觉禅师者出都,声势ピ赫,骑从如云,道出袁浦,兖、豫二州方面大僚率属郊迎恐后。公方与前总漕魏公廷珍相交替,皆若弗闻也者。公在京师守制时,小车敝帷,人以为厮养。奉命治漕、治南北河,久享厚禄,老病罢归,至不能僦一廛以居。壁立千仞,清绝一尘,惟公实允蹈之。

  ◎罗台山逃儒入佛康祺少有知识,浏览近今古文家,测其旨趣,颇惜长洲彭绍升二林、瑞金罗有高台山之学,阳儒阴释,殊太决其篱樊。稍长,则闻前辈言台山游奉化雪窦,为逻者所获,疑为盗,赖吾邑邵侍郎洪得脱,吾以为谢康乐之为山贼也。顷读恽子居氏《大云山房集。台山外传》曰:“台山少好技击,兼治兵家言,嗣学于赣邓元昌,修儒者之业,于书无所不窥,精思入微,遂喜佛法。自京师归,忽登楼纵火自焚,救之得不死。遂狂走入山,服沙门服,不下发,趺坐,与人言孝弟,而歌泣无时。下扬子,渡钱塘,过甬东,多托迹佛寺中。奉化快手怪其服,合侪辈篡台山,台山徒手御之,不可近。因诣县,趺坐县庭,为禅语。同年生主事邵君洪,时家居,识台山,乃释之。遂游普陀,寓西湖,已复走京师,乃归而卒。”又论曰:“台山于伦甚修,所以处之甚厚,不得已,乃至于如此,其诸无愧为圣贤之徒者欤。”按:恽氏此文,似台山之入墨,亦自有托而逃。譬如病榻呻吟,聊自缓其痛苦。彼彭二林者,又何所为而甘弃其饮酒食肉之身,昏瞀叫号,靡所胁驱而遽自沦溺耶?噫!

  ◎本朝沿袭奉圣夫人封号恽子居《大云山房杂记》载:康熙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特封世祖章皇帝之乳母朴氏为奉圣夫人,顶帽服饰,照公夫人例。嗣后多有乳母之封,外廷至不知其姓氏,本朝推恩之厚,家法之肃,具见矣。按:恽氏以封及乳母为恩厚,不降明旨为法肃,其言善矣。康祺窃谓本朝定鼎之初,宫府典章,多沿明代,以奉圣夫人封天子乳母,恐亦是胜国旧称。康、雍而后,纲纪聿新,保姆微劳,膺受渥赉,礼亦宜之,奉圣崇封,必已裁革,宜二百余年罕见纪述也。

  ◎礼烈亲王(二则)

  和硕礼烈亲王,太祖高皇帝次子也,从征屡建大功,封大贝勒。太祖崩,王首倡议于朝,戴太宗为主。世祖嗣位,王次子硕托、孙阿达礼,谋立睿亲王,王发其谋,两人皆伏诛。昔泰伯让国,尚少披荆斩棘之奇勋;周公灭亲,究非离里属毛之继体。天祚圣清,笃生懿弼,忠贞神武,翼戴三朝,史册所书,少双寡二者也。

  天聪五年,大清兵围大凌河城,生禽明监军道张春等。春见太宗不跪,太宗引弓怖之。礼烈亲王谏曰:“彼不惧死,射之何为。”乃舍之,春终不失节,以寿终。我文皇帝大度如天,从谏如流,固宜海内英豪,闻风景附,屋彼明社,有如拉朽摧枯也。

  ◎怡贤亲王和硕怡贤亲王,圣祖皇帝第十三子。雍正三年,疏请减东南浮赋,奉旨俞允。其年冬,总理水利营田事,浚畿甸河渠,辟荒地数千里,募民耕种,期年而有收。王屡承诏决大狱,多所宽释。因奏言:“听讼之道,求之辞色,以察情伪,设诚以待之,据理以折之,未有不得其实者。若概用刑求,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此冤抑之所以难伸也。”世宗以其言颁示直省,有司刻木榜于堂。四年,御书“忠诚敬直,勤慎廉明”八字以赐。复条析王善行,宣布中外。比薨,诏奉天、直隶、江南、浙江各为王立祠,为天潢懿戚振古未有之荣。盖世宗之于王,恩谊隆稠,不啻布衣昆季,而王之谦畏寅恭,善承眷睐,亦殊足以上契圣心。吁!难已!盛已(按:贤王政迹,略见前编,顷读宗室王公传,尤得其详,补辑于此)!

  ◎郑献亲王和硕郑献亲王,为太祖皇帝弟之子。世祖嗣位,与睿亲王同辅政,功亦相埒。扈驾入关,封信义辅政叔王。十二年,上疏推述太祖、太宗遗烈,以为平治天下在信诏令、顺人心;前方降诏恤满洲官兵疾苦,已复令修乾清宫,诏令不信,何以服人。又请设起居注官,垂信万世。世祖善之。夏,薨于位,遗言劝上以统一四海为念。上哀恸,诏图像宫中。

  ◎翁文端两为祭酒翁文端公以大理寺少卿丁艰,服阕还京,补国子监祭酒。祭酒秩从四品,理少秩正四品,例不得补。时宣宗亟欲擢用,故有是命也。于是文端两为祭酒,儒者荣之。

  ◎文渊阁典守官乾隆间四库书成,庋藏文渊阁,始置官典守,虽兼衔贴职,实为翰詹诸臣清要之任。朱文正公首直阁事,皇十一子成亲王刻石印赠之。嗣阮文达公继充是选,文正遂以印付之文达。

  ◎布衣胡文忠之死安徽布衣胡文忠,当贼破定远时,家毁于难,鬻其女,只身赴京师,谓林远村侍御之望曰:“督师者久无功,又骄纵好声色。皖名城多陷,苗沛霖跋扈,反形日露,督师者若不知,民无生望。使前督师者终不去皖,何至是(前督师者,袁甲三也)。若有言责,当入告。”侍御唯唯。胡不及待,遂自缢死。死犹怀书责林,语益激,林乃并书疏闻。未几,督师者以母丧,诏许来京,而复以前督师者往。见许宗衡《玉井山馆笔记》。

  ◎简仪亲王有志圣贤之学(二则)

  简仪亲王督闽浙时,巡历诸郡,所至必先谒先师庙,即升明伦堂讲《易》。属吏列侍于后,诸生环立于前,函丈之间,雍雍肃肃。其驻节杭州时,于敷文书院绘河洛、方圜、羲文诸图,揭于屏间,王手执松枝,伫立指点,讲解移晷。缨笏塞巷,巾卷充庭,莫不倾听忘倦。佥谓天潢节钺中古今一人。王在闽,有《鳌峰书院讲学录》行于世。所著复有《易图解》、《实践录》二书。康祺敬按:本朝满洲儒臣,理学经济,代产巨人,尚未有膺孔庭从祀之荣者;如王及文定公徐元梦、文端公倭仁、文忠公文祥,亦无愧两庑人物,惜无人焉为之抗章乞请也(康祺以京官谒选时,自意依流平进,乌台豸斧,尚非妄希国家阙典,如此类者甚多,谬冀有所论列,私居削牍,撰著成编,兹则不宜复出矣)。

  ◎盛京库之老熊皮盛京大库,有老熊皮一具,雄烈如生,我太宗文皇帝御枪所获也。历朝藏┑,以示服猛。

  ◎裘文达进呈欧阳文忠像欧阳文忠公像,在滁州官库,乾隆己卯,新建尚书裘文达公典试回京,进呈御览,题诗以为镇滁之宝。

  ◎嘉庆辛酉科诗题嘉庆辛酉,京师大水,科场改九月,诗题“百川赴巨海”,乃谢康乐拟建安七子陈思王一首,取天下归仁意,闱中罕得解。前十本将进呈,韩城王文端公以通场无知出处为憾。房考高侍读鹗搜遗卷,得定远陈黻卷,亟呈荐,遂得南元。他房落卷有略涉正意者,搜弃补荐,皆中式。

  ◎朱文正奏免翰林即席赋诗嘉庆甲子,车驾幸翰林院,欲令与宴者即席为诗。朱文正公奏:诸翰林皆蒙赐酒观戏,恐心分不能立就。仁宗允之。公出,语诸翰林曰:“若是日即席为诗,诸君能不钻狗洞乎?”文正性喜诙谐,此其一节也。康祺按:乾、嘉文物,慎选清班,当时词苑中人,尚不至为应制一诗,遽穿狗窦,公特虑醉后失词耳。

  ◎朱文正清德朱文正公清德素修,为时宗仰,薨之日,卧处仅一布被布褥,其别舍则残书数箧而已,见者莫不悲感。仁宗亲赐奠,甫至门,即放声哭。且赐以挽诗,有“半生惟独宿,一世不言钱”之句。天章论定,公亦当含笑于九原。

  ◎滇省运铜差之苦累(二则)

  杨袭侯在滇两署藩篆,其时各省采铜委员,率羁留至四五年。侯访知四川乌坡厂铜可以般运,遂陈请大宪,在乌坡采买铜二百万斤,五省委员咸获赍运。虽铜价略贵,而运脚节省,合计有盈无绌,此亦留心度支所当知者。

  ◎宋牧仲恩遇之隆《西陂类稿》中有恭纪苏抚任内迎銮盛事云:“某日,有内臣颁赐食品,并传谕云:宋荦是老臣,与众巡抚不同,著照将军、总督一样颁赐。计活羊四只、糟鸡八只、糟鹿尾八个、糟鹿舌六个、鹿肉干二十四束、鲟鳇鱼干四束、野鸡干一束。又传旨云:朕有日用豆腐一品,与寻常不同,因巡抚是有年纪的人,可令御厨太监,传授与巡抚厨子,为后半世受用”等语。此世俗深朋密戚之所希闻,而以万乘至尊,垂念人臣哺啜之需,乃至纤至悉如此,宜身受者举箸不忘也。

  ◎伍弥泰之子和┞文端伯相伍弥泰,乾隆四十八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明年七月,授东阁大学士。越二月,和┞亦以冢宰拜参知矣。世多以伍相为和┞外祖,以年辈论之,似不甚符,或文端女为和┞继母耳。相传文端家有急需,公子辈贷二千金于┞,公闻之,语诸公子云:既已向贷,退还不情,命取田契价值相当者,署券归偿。┞力辞,使者三返,始勉受。┞之贪污,殆公所素嫉,故以之示意欤。

  ◎邹一桂以谨慎受知高宗在藩邸,邹宗伯一桂方以工画值内廷,令内侍持笺命画。宗伯以未奉谕旨,不敢应。高宗登极,赏其谨慎,擢用卿贰。

  ◎张清恪禁止馈送檄“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谁云交际之常,廉耻实伤;倘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此仪封张清恪公任督抚时,禁止馈送檄也。质确如古谣词(按:又一本大同小异),一命已上,当奉为金绳铁矩。

  ◎徐文穆题戏台联之寓意徐文穆相国本,予告归杭州,适里中社事正盛,昼夜相竞,立戏场数处,各以台上灯联求书。却之不可,乃大书曰:“防贼防奸防火烛,费钱费力费工夫。”复书一匾曰:“戏无益。”众喻其意,遂止。是真士大夫居乡之轨范也。

  ◎李卫不禁娼赌之用意李敏达卫长于治盗,所辖地方,不逐娼妓,不禁樗蒲,不扰茶坊酒肆,曰:“此盗线也,绝之,则盗难踪迹矣。”按:敏达与田端肃文镜,皆雄恣不驯,纯任权术,而皆立功名。雍正朝,凡二公旌麾所驻,盗贼为之潜踪,敏达之禁网阔疏,是或一道与。

  ◎刘文恪清理甘肃库亏甘肃自康熙六十年至雍正四年,司库亏帑至一百六十余万,案牍散佚,莫知所由。武进刘文恪公于义署总督,设法清厘,不籍一家,不笞一吏,而咸获归款,亦可见综核之才已。

  ◎邵二云幼时之逸事邵二云学士垂髫时,侍寝于乃祖。每丙夜,老人睡醒,辄持学士足,令背诵日间所读书,或举经史疑义、前贤故实相告,语不熟记,则摇之使不得畅眠。以是学士湔润家诰,卒成通儒。

  ◎蒋韶年之孝行乾隆丁巳长芦运使蒋国祥以事谪戍军台,其子韶年,屡求代父不得。壬戌五月,出塞省父,恸哭求台帅,帅怜之,为奏请,果获俞旨。其父归,寻卒,韶年旋亦放还。见汉阳沈郎中《秋曹日录》。记之以贻表独行者,并使后世孝子顷孙,不幸遘罹家难者,知我先皇孝思锡类,曾有此旷荡之深恩也。

  ◎童臬司清理山东积案定例:京控案件,由步军统领、都察院、通政司上达者,率奉旨交督抚提案研讯,或令督同臬司。嘉庆二十四、五年,童通副师方以勤慎受天子知遇,上念山东积牍如山,清厘不易,遂以公调任东臬。每案辄奉特旨,专交审讯,定议后即单衔奏结。在任一年,二十余年积案千余起,无复留滞,释狱囚无罪者一千三百余人,并审结本任内案一千八百起。天心嘉悦,有“秉公办理,不避嫌怨”之褒。然公自此招中外忌嫉,睿庙以庚辰七月宾天,九月即调公湖北,十一月授通政使司副使。明年,被旧属诬讦,吏议降四级调用矣。

  ◎熊文端为经筵讲官康熙十年二月,肇举经筵大典于保和殿,以孝感熊文端公为讲官,知经筵事。顷之,圣祖以春秋两讲为期阔疏,遂命公日进讲弘德殿。每诘旦进讲,圣祖有疑必问,公上陈道德,下道民隐,引申触类,竭尽表里,洵明良之庆也。

  ◎李文定之气度李文定公天馥,昔所称合肥相国者也。廉静宽和,尤慎刑辟,每预廷议,务持平。同官或厉辞色,公笑语之曰:“君何至是,凡事平其气而可也;吾初亦尔,后既熟,渐平也。”康祺按:宋韩魏公与范文正公同朝,偶论西事不合,文正拂袖欲出;魏公从其后呼之曰:“希文,事岂不容商量耶?”休休之度,公实同之。

  ◎李文定之乡望李文定以母丧归,结庐墓侧,有双白燕翔于舍前,久之不去。公性好施予,至是穷民归之,遂成聚落。岁旱,乡民忧怒,公为坛墓前,斋三日,祷于天;方蒲伏,雨立沛。及秋,飞蝗蔽天,众复强公出祷如前,而蝗尽去。比卒于位,乡人哭之,如丧所亲。夫瑞燕来巢,饥蝗避舍,及甘霖应候一事,礻几祥之感召,容或适然,而乡望允孚,必非幸致。士大夫发名成业,安得不从家庭里党间一言一动始哉?

  ◎徐公肃之风节国初昆山三徐,名位相埒,文学称健庵尚书,而风节操持,不能不首数公肃相国。公官修撰,世祖常召见讨论经义,赐鞍马御膳,恩如家人。章皇帝晏驾,公哀痛哭泣,羸瘠不胜。康熙十九年,从谒孝陵,犹悲恸不止。捐例初开,但令得官后三年称职,上官保举,否则罢。既又令输银免保举,即听迁转。公初为祭酒,即请免纳粟入监之例,及是又言国家大体所关,惟贤不肖之辨而已,若捐银得免保举,是金多者与称职同科也(按:此论与陆清献疏廉耻可捐之说,不谋而合),因坚请停止捐例。后事例既罢,而府部寺院笔帖式近三千人,复求开例出知州县,其以京察大计被议者,亦谋复官。廷议时,公争之三日,卒从其言。二十二年大计,一切馈遗无敢及门,其所弹劾,亦不避权贵,详见长洲彭绍升《测海集》。康祺按:郭华野参疏不及公肃,而康熙已后,诸名人诗文笔乘,于徐氏子弟之豪横,声气之舄奕,颇有微词,即亭林致诸甥书,亦屡以权势鼎盛为戒。然绍升,公乡人,其言殆可据也。

  ◎刘文正之持正刘文正累主会试及顺天乡试,门下宾友,往往以暗中被摈,人无怨言。所得士虽已列仕版,公多不识其面。康祺按:科场通榜,自问非宣公、昌黎,不容援古人以自解,盖无以别于因缘声利者也。若举主门生,谊同师弟,则唐、宋以来,积成风俗久矣,而持正如公,自不可及。

  ◎鄂文端之谦抑高宗登极,所布诏令,善政络绎,海宇睹闻,莫不蹈舞。或语鄂文端归功翊赞,公蹴然曰:“天生圣人,天下之福也,老臣何力之有?”盖公于是晚节弥慎矣。

  ◎李文贞之知人陈恪勤公鹏年官江宁知府,大著廉声,为总督阿山所诬,论死(按:阿山欲增地丁银耗羡充公费,为公所持,大恨之。以公尝逐群娼,建亭其地,与士民讲演圣谕,遂坐以大不敬)。一日,圣祖问李文贞公:阿山何如人?对曰:“臣尝与同僚,廉干果于任事,其失民心,独劾陈鹏年一事耳。”遂奉旨召恪勤入京。张清恪公抚江苏,与总督噶礼互纠,命使往谳,久不决。忽诏罢噶礼职,复清恪官,文贞亦与有力焉。

  ◎汪氏节母楼婺源之大畈汪氏,有节母楼。节母,程克家女,幼字汪鸿阶。鸿阶卒,节母年十五,未嫁也。欲身殉,父母泣戒之,则请诣夫家守贞。既归汪,屏妆饰楼居,居四十二年不一下。粤匪至,嗣子奉以避。今相国左公剿贼过皖,访得实,书“此楼千载”四大字,褒其门。康祺按:女子未嫁守义,归震川氏谓不合于礼经。近代文人,又多引据经传,与归氏相诘难。余谓朝廷有旌典(咸、同至今,以贞女蒙旌者,不下数千百人),士大夫即不得故作高论,议其过中,况如汪节母者,尤闺阁中管幼安、苏子卿也。录之,以告后世传列女者。

  ◎魏敏果疏驳科臣之奏康熙十五年,科臣王光前请加练饷,十六年,科臣甘文焕请查漏丁,均经魏敏果公疏驳。

  ◎奏给白英子孙世职汶上老人白英,前代之有功黄河者也。立祠戴村,子孙荫袭顶带。自入国朝,未奉明旨,康熙间,河东河道总督汉军李公宏奏请,仍给八品世职,奉旨允行。嗣后每遇险工,益昭灵异。论者谓江西张道陵后人,以斗米遗孽,依托鬼神,更历年运,谬踞巍秩,核之典礼,则白氏子孙之受赏,不为忝窃也。

  ◎李侍御铁面冰心李侍御森先巡按下江,优人王紫稼(按:吴梅村诗王郎曲,即赋其事)及三遮和尚,淫奢无状,皆杖毙之,台省贵人,咸为丧胆。李所书“铁面冰心”额,今犹悬陕西道署中。

  ◎伪朱三太子案伪朱三太子一案,在康熙初三藩叛正之时。其人实名杨起隆,令其党李株等,纠约满洲各官家奴,将于元旦起事。经监生郎廷枢上书告变,圣祖镇静如常时,密遣捕获株等二百余人诛之,讹言始息,起隆旋亦就获,处以极刑。飞虫湿生,忽集于盛阳之下,固宜殄不崇朝矣。

  ◎命妇荣遇乾隆三十五年,皇太后八旬万寿,凡六十以上齐眉命妇,均得邀彩缎珍品之赐。汉臣中同时受赏者,吏部尚书程景伊妻金氏,礼部尚书蔡新妻何氏,吏部侍郎曹秀先妻刘氏三人,阀阅闺闱,传为荣遇。

  ●卷三◎曹文恪疏请御制祭蝗蝻文乾隆十八年,近畿蝗,曹文恪公秀先为御史,疏请御制祭文,颁发有蝗郡县,誊黄祭告,并稽古典,举行蜡祭。手敕曰:“蝗蝻害稼,惟当实力扑灭,此人事所当尽。至于祈神报赛,礼亦宜之。若欲假文词以期感格,如韩愈之祭鳄鱼,其鳄鱼之远徙与否,究亦无可稽求,未必非好事者附会其说。朕非有泰山北斗之文笔,似此好名无实之举,深所弗取,所请不必行。”按:文恪立朝端谨,是折固非迎合揣摩,纯皇帝宸断精严,犹必毅然谢绝。设有以封禅、谶纬之说进者,其能稍淆聪听乎?不问苍生问鬼神,贾长沙生不逢时耳。

  ◎皇帝老爷纯庙南巡,江浙耆老妇女,道旁瞻仰,有称皇帝老爷者。前驱卫士将执而治之,纯皇亦惊讶,询之尹文端公。公奏:“南方愚民,不明大体,往往呼天为天老爷,天神地祗,无不老爷者。”纯皇大笑,扈从诸臣,遂不复言。公奏对敏慧,为廷臣所交推,玩此数语,洵称得体。

  ◎鄂容安赐谥刚烈鄂襄勤伯容安,西林文端公长子也。家传方略,勇敢性成,连任疆圻,多所筹画。乾隆二十年,偕班第公驻守伊犁,值阿睦尔撒纳叛逆,力战自尽,上深轸悼。及阁臣议谥,以公由词苑起家,议文刚、文烈以进。高宗抹去二文字,取刚烈二字以赐,盖夙知其忠义果毅,不欲复以常例拘之。

  ◎于清端之廉俭国朝贤臣,必以于清端为清廉第一。罗城非人所居,即王恺、石崇到此,岂复能豪举。公之得力,在动心忍性,不必以俭德称也。自江防迁闽臬,舟将发,趣人买萝卜至数云。人笑曰:“贱物耳,何多为?”公曰:“我沿途供馔,赖此矣。”其自北直赴江宁也,与幼子赁驴车一辆,各袖钱数十文,投旅舍,未尝烦驿递公馆也。在制府署,日惟啖青菜,江南人或呼为“于青菜”。仆从无从得茗,则日采衙后槐叶啖之,树为之秃。诸子冬衣褐,或木棉袍,未尝制一裘。官楚时,长公子将归,署中偶有腌鸭,刳半与之。民间有“于公豆腐量太狭,长公临行割半鸭”之谣。公卒之日,僚吏见床头敝笥中,惟绨袍一袭,靴带二事,瓦瓮中粗米数斛,盐豉数器而已。公之贤,不仅以廉俭见,特公之清操苦节,夷险一致,尤为人所难能。若夫身为大臣,但能却苞苴、安澹泊,于国计民生,坐视其窳败惰偷而绝无补救,然则植木偶于庭,并水不饮,不更愈于只饮杯水者乎?

  ◎陈恪勤任县宰时循绩陈恪勤公初知西安县,邑经耿逆变后,版籍残缺,豪强侵占,多至数十百顷而无税。其流亡归籍者,往往无田可耕,而转困追呼。公下车,即以清丈为急,务使税出于田,田归各户,民庆更生。于公生日,醵钱欢饮,号“陈公会”。邑有溺女之习,公惩劝兼施,浇俗顿革。民生女,半以陈名,或以湘名,以公湘潭人也。烈女徐氏含冤死,公为建祠以褒其节,邑人为演“铁塔冤传奇”。公忠清强直,为康熙朝有数名臣,百里报最之初,固应早著循绩也。

  ◎海兰察有殉节女伶阿芸,苏州女伶也,失其姓。超勇公海兰察平定台湾,还过吴,当道饯之虎丘画舫。芸出侑酒,公大钟爱,为脱籍挈之去,宠专房。公性粗躁,纵嗜欲,芸婉曲陈谏,多所保全。公子安禄尤不检,芸能裁抑之。公殁之日,芸不哭泣,独絮絮向安禄规劝,语以功臣子孙不易为,贵家门户不易守。安禄甚感其言,是夕,芸投缳殉矣。公喑呜叱咤,气盖万夫,偏有此缠绵悱侧之贞姬,报公一死。英雄儿女,奇事奇人,惜无谱宫商以流传乐府者(按:公孙女未婚守节,曾蒙特旨旌奖,芸事独湮没,惜哉)!

  ◎圣祖称完颜给谏为大儒满洲完颜给谏阿什坦,通经学,笃于践履。顺治初,翻译《大学》、《中庸》、《孝经》诸书,刊行之,以教旗人,皆出其手。时稗官小说盛行,满人多翻译。给谏上言:学者宜以圣贤为期,经史为导,此外无益杂书当屏绝。又请严旗人男女之别,定部院九品之制,俱报可。康熙初,退闲家居。鳌拜专政,欲令一见,终不往。嗣以荐起,圣祖尝召入便殿,问节用爱人。对曰:“节用莫要于寡欲,爱人莫先于用贤。”圣祖顾左右曰:“此我朝大儒也。”

  ◎于清端畛念饥民于清端罗田之治,备载政书,稍谙掌故者,耳熟能详矣。既贵而后,清操如故。康熙二十年,公方以兵部尚书总督江南、江西,在官日食粗粝,佐以菜把。年饥,屑糠杂米为粥,举家食之,客至亦以进,谓曰:“如法行之,可留余以振饥民也。”

  ◎借马诗汤西崖少宰未遇时,与西溟先生同客都下,每出,则从西溟借马乘之。一日,西溟投以诗云:“我马瘪郎当,がテ瘦脊梁,终朝无限苦,驼水复驼汤。”一时传以为笑。按:西溟先生吾乡文雄,呼疲瘦为瘪,亦吾乡土语也。

  ◎王渔洋前身为高丽国王《稗勺》述高南阜云:“渔洋先生前身为高丽国王,将诞之夕,有人止村庙中,见途中羽葆鼓吹,仪卫甚盛,其人骇惧,询之从者,云高丽国王降生新城王家。其人素善封翁,急入城探访,先生已堕地矣。南阜与王氏交好,此说得之于其后嗣,非齐东野人之语也。”康祺按:本朝名臣张文端为王敦后身,裘文达有河神感梦,河间、湘乡两相国,亦相传灵物降生,此外见之纪载,不可枚举,风节文章如文简,固应生有自来。

  ◎粤东西两抚之龃龉昔有粤西抚军,假公事谒制府于粤东,东抚面诋其非,西抚不堪其辱,云:“公不可独为君子。”东抚答云:“哪个教汝做小人?”或谓东抚是佟青村法海。

  ◎虎入年大将军宅雍正三年八月,有虎夜逾城,入年大将军宅。是月,大将军被逮。右二则,亦见鲍氏《稗勺》。

  ◎赐藏佛纯皇帝朝,新安曹文敏公文埴,以大司农归养,特赐藏佛于其家,为父母寿,天下荣之。

  ◎宸萼集紫幢王孙所录天潢之诗为《宸萼集》,分上中下三卷,共二十八家,计诗三百七十六首,各著小传,自序一篇,撰于康熙庚辰岁。第一卷中,世庙与焉,盖潜邸之作也。

  ◎鸿博主试之被嘲鸿博科之初开,以议修《明史》始,自高等者授官过优,外间遂有“野翰林”之目。此举主司,为宝坻杜文端、高阳李文勤、益都冯文毅、昆山叶文敏四公,有以诗讽之者曰:“自古文章推李杜,而今李杜实堪嗤,叶公懵懂遭龙吓,冯妇痴呆被虎欺;宿构零耕璇玉赋,失拈落韵省耕诗(试题为璇玑玉衡赋、省耕诗),若教修史真羞死,胜国君臣也皱眉。”按:此必当时制科翰林所为者,妒宠争荣,甘为妾妇,于持衡四公得第五十人,何损乎?

  ◎吴[B16g]次崇尚风雅吴[B16g]次守吴兴日,崇尚风雅,延致海内名士,山水游燕,极一时之盛。解组后,梅村赠以诗,有云:“官如残梦短,客比乱山多。”州人至今能诵。

  ◎诗帐诗枕施愚山先生尝制苎帐,题诗其上,远寄友人,一时文士多属和,名曰诗帐。徐蝶园相国尝创制诗枕,当世名流,亦多题咏。二事极新,为他日词赋家添一佳料。

  ◎苇间集之讽刺西溟先生《苇间集》中《苦热行》、《苦寒行》,颇寓讽刺。又有咏史《二疏事》一篇,注云:“龚芝麓司马欲告假,而其子尼之,余为此诗以讽。钱饮光持以示龚(按:饮光字澄之,桐城人,著有《田间集》),龚读之,谓是有心人;数日,遂以病告。”西溟是举,洵不愧古之友道矣。乃若芝麓,亦贤者也。

  ◎沈夫人佐守广信两江制军沈文肃公葆桢,以御史典郡。咸丰六年守广信时,粤逆杨辅清由吉安长驱直入,所过辄陷,公激厉兵民,登陴死守,城卒获完,其受知大用,肇始于此。相传当围城岌岌时,林夫人撤内署金帛犒士,列巨锅于大堂,亲职炊爨,以饱饥疲。时公卧起睥睨间,督士卒守御,幕僚星散,军火刍薪,文檄判牍,咸出夫人手。士民感颂慈荫,与章贡长流。夫人,林文忠公女也,盖家教夙湔已(按:文肃夫妇守城事,曾文正公以之入告,亦归美于文忠家法)。

  ◎沈文肃之恩遇沈文肃公以知府告养,温旨慰留,擢吉南赣宁道。复申前请,许之。江皖军事棘,命赴曾文正营,未出境,特旨超擢江西巡抚。时明诏有云:“该抚虽系回籍养亲之员,第贼匪一日未平,则臣子之心,一日不得自安。况移孝作忠,古有明训。该抚家有老亲,因择江西毗连省份,授以疆寄(敬按:旨意以公籍福建,与江西毗邻也),风土不殊,迎养亦近。如此体恤,如此要任,谅不至再有渎请也。”公自此一出,累任封圻,创举船政,武功焯耀,吏事修明,威惠滂敷,中外翕服,卓然为东南柱石者二十年,即此见两朝简拔之真。

  ◎圣祖圣孙至德同揆(二则)

  高宗生而神灵,天挺奇表,规度恢远。年十二,谒圣祖于圆明园之镂月开云,见即惊爱,命宫中养育,抚视周挚。其年秋,随侍避暑山庄,赐居万壑松风,读书其中。一日,望见御舟泊清碧亭畔,闻圣祖呼名,即趋岩壁而下。顾谓勿疾行,恐致蹉跌,爱护殊常。狮子林北,为世宗藩邸,扈跸时赐园。圣祖幸园中进膳,特命孝敬宪皇后率孝圣宪皇后问安拜觐,天颜喜溢,连称有福之人,以生有圣德豫信也。木兰秋弥,入永安莽喀围场,高宗甫上马,熊突起,控辔自若。圣祖御枪殪之,事毕,入武帐,语温惠皇贵太妃曰:“是命贵重,福将过予。”厥后圣祖圣孙,至德同揆,大福亦复同符,三圣相承,非偶然也。

  雍正元年次辛祈谷礼成,为世宗登极初次大祀之典,特召高宗入养心殿,赐食一脔,盖已为他日付托之本,仰告昊苍,故俾承福受祚也。是秋八月,即遵圣祖故事,御乾清宫密书纯皇帝名,缄存宝箧,召谕诸王大臣敬藏正大光明殿匾额上。

  ◎叶文敏之居乡叶文敏公夙著清操,家无余财,以斯文为己任。诗宗苏、陆,文宗眉山,生平服膺王阮亭诗、汪钝翁文,而公实兼有二家之长。予告归昆山,有密陈其居乡不法者,上命苏抚田雯察之。雯以乡评之实入奏,上曰:“朕固知叶方蔼不如是也。”

  ◎王西樵激厉后生之语《筠廊偶笔》:王西樵常语子弟曰:“陈其年短而髯,不修边幅,吾对之只觉其妩媚可爱,以伊胸中有数千卷书耳。”按:此语颇可激厉后生,可见薰香傅粉,世所称翩翩佳公子者,倘扪腹唐虚,西樵见之,有不惊其丑怪与?

  ◎秀水三李秀水三李,自以武曾为白眉。《说铃》称武曾善为古文,间作排俪体,脱稿辄弃去。客问其故,曰:“吾家伯季,并擅斯长,阿京未欲争胜耳。”阿京,武曾小字,其风趣殊不减魏晋间人。

  ◎王渔洋咏纪阿男诗纪伯紫,渔洋诗友。有妹映淮,字阿男,亦工诗,嫁莒州杜氏,早寡,年五十余,以节终。《池北偶谈》载昔在秦淮赋诗云:“十里清淮水蔚蓝,板桥斜日柳毵毵,栖鸦流水空萧瑟,不见题诗纪阿男。”伯紫见之殊不喜。康祺按:渔洋近体诗,先选词而后运意,意为词缚,亦随词转,词鲜妍而意掩抑,反在有意无意之间,即渔洋所谓西川织锦坊,及所谓神韵也。此绝只是舍不得纪阿男三字好诗料耳,秦淮板桥、栖鸦斜柳,宜凭吊寇白门、郑妥娘一流人,干白头孀妇何事,宜伯紫之见愠也。

  ◎朝鲜重翁覃溪诗鹤汀相国赛尚阿,道光朝尝出使朝鲜,携彼国申纬诗翰一册(按:申纬,字紫霞),归示朝士。笔墨娴雅,称覃溪先生曰翁文达公,盖东人私谥也。昔鸡林贾舶购白香山诗,此事尤为隽雅。

  ◎中兴将相多起家幕僚中兴人物,多由辟幕起家,其最著者如合肥二李之客曾文正,左、刘二公之客骆文忠,尤为表表。顷读祁文端公{宀隽}藻《<谷曼><谷九>亭集》,载文敏节相百龄督两江,林文忠及陈芝楣中丞銮,均为幕僚,文敏均许以封疆之才,后果不谬。陈中丞佐文敏时,居署西偏池上百八十竿精舍,尝作小篆榜于亭曰“个中乐”。及陈权两江督篆,复居此亭,旧同幕友顾蕙,为作《个中真意图》,僚属多有题咏。

  ◎一百三岁老人应会试道光丙戌春闱,广东一百三岁老人陆云从应会试,恩赐国子监司业衔。同时朝臣,多以诗笔纪述盛事(按:陆,广州府三水县人,百岁始入学)。

  ◎赐耆臣紫缰道光戊申正月二日,上以元日晴朗,年丰兆象,嘉奖耆臣,特赐大学士潘世恩太傅、紫缰,时年八十;赐大学士宝兴太保;尚书保昌、阿勒清阿、李振祜,左都御史成刚太子太保,年均七十以上。

  ◎翰林特简知府翰林例由京察一等外迁道府。道光甲辰、乙巳间,召对词臣,特旨简用知府者:邓尔恒、恽光宸、刘源浚、徐之铭、胡正仁、祁宿藻,先后凡六人。盖宣宗晚年忧吏治之日偷,知承平之难恃,破格求才之举,不止此也。

  ◎南书房旧直庐南书房旧直庐在禁园东如意门外,乾隆年间翰林入直之所。嘉庆初,复于勤政殿东垣赐屋三楹,地逾清切,而旧直庐亦不废。道光初年,凡奉命交勘书画,辄留连累日,诸臣退直余暇,亦时憩此,有宫监守之。见祁文端《<谷曼><谷九>亭集。直庐槐树诗注》。

  ◎国学东厢丁香花国学东厢,旧有丁香一株,明嘉靖二十一年司成龙石许公赋诗寄兴,张水南、王前峰诸公和韵镌石,传为掌故。国朝康熙五十七年,司业昆明谢公补栽数本,与司成花西坡、李南屏、登宣之诸公,并赋古诗,以继前轨。道光二十三年,松岑尚书花沙纳方官祭酒,复补植紫白二株,赋诗追和,并属翁玉泉孝浚图以纪之。诗画精妙,酬唱遍于群雅。许公初植时,岁在壬寅四月,相距三百年,岁月适符,亦一奇事。康祺按:尚书经画边事,致有桂花柏叶之谣,其政迹自有定论。若太学种花,绘图索句,不可谓非儒臣雅韵也(又按:吴桐云小酉腴山馆赠希将军诗注云:花文定师诗画之外,兼善鼓琴。将军,文定犹子也。可见文定平生,风流儒雅,但论承平黼黻,原无愧乔木故家也)。

  ◎讷亲之功过讷亲以恃宠骄倨,复贻误金川军务,致罹重谴。闻其人操守颇廉介,当隆隆赫赫时,门无苞苴。部院司员以公事关白,必反复驳诘,见有才器出众者,荐引惟恐后人。讷赞枢垣时,武毅谋勇公兆惠、诚谋英勇公阿桂,均为庶僚,讷即密保二人内堪尚书、外堪督抚,无一知者。迨讷身后,高宗将原折发出,人始服其论荐之公。然则讷虽功名不终,其识量才猷,殊非拱默私禄者可比,宜高宗之异常眷倚也。

  ◎乾隆初年内监三姓乾隆初年,奏事太监系秦、赵、高三姓,盖高宗借以示儆也。秦太监为先帝旧仆,偶有过失,谴罚必严。后世臣民,皆以高宗为宽闳阔达之主,而谨小慎微乃如此,圣人之所以不可测与。

  ◎谕旨前军机署名之例军机处寄信直省将军、督抚,向例于恭录谕旨前一行,用满、汉居首大臣挂衔。嘉庆二年,阿文成公卒;九月,太上皇召见枢臣于万寿山,谕和┞曰:“阿桂宣力年久,且有功,汝随同列衔,事尚可行。今阿桂身故,单挂汝衔,外省无知,必疑事皆由汝,甚至称汝师相,汝自揣称否?”词色甚厉。嗣后遂止写军机大臣,不列姓名,著为例。可见高宗之于和┞,不过使贪使诈,如古之俳优弄臣,远不逮文成诸公,真倚为股肱心腹也。

  ◎潘德舆之学行山阳潘解元德舆所著《养一斋诗文集》,与李申耆集同名,其学行亦原本经术,负时令望。阮文达公及朱庄恪公桂桢、周文忠公天爵督漕运时,皆愿与纳交。文忠至,欲微服往郊外相访。潘以义无所居,徒骇流俗,力辞,文忠喟然有望尘之叹,世两贤之。

  ◎林文忠辞南中绅民赎锾之举林文忠戍西域时,南中绅民有赎锾之举,不期而会集白银至巨万。公闻之,邮书婉谢,而公子汝舟言尤切至,遂不果行。未几,即赐环,且重膺节钺矣。是举在三吴士民,自出于中心感激之私,不暇权衡审度,而揆之大臣事君之义,身罹谪籍,方自咎辜恩溺职,贻误封疆,何敢冀君父垂怜,尚有生入玉关之一日。当公在伊江,即罄私家之财,足以自赎,度公亦必不为,况赀出他人乎?公父子忠孝纯笃,能见其大,固非世俗所知。而宣宗皇帝之明圣,雷收电霁,廑念劳臣,卒有以慰中外喁喁之望。书之史策,千载一时已(按:宗侍御稷辰《躬耻斋文钞》,倡是举者,唐梦蝶、金眉生,而远近应之。公既命子苦辞,遂以金还诸其人)。

  ◎王次山之志节王次山侍御峻,常熟人,在台垣志气岳岳,到官三日,劾罢都御史彭维新,称其很忮无学术,时论向之。退归,修《苏州府志》。有明季大僚曾污伪命者,其子孙乞为之讳饰,侍御不可。赂千金不受,介要津求更一二字,终不许。刚耿如君,吾甚惜其归田之早也。

  ◎裕靖节为余步云所陷裕靖节公之殉节,中外亦多异论。以康祺所闻,公之死,提督余步云陷之,而公则从容就义者也。方道光辛丑七月,厦门失,公得报,集兵镇海,率文武僚属,刑牲酾酒,誓于众曰:“逆虏悖天寒盟,得气于广、闽不为备,罹兹<疒者>毒,今乃扬帆起碇,卷众北趋。镇军葛、镇军王、镇军郑,先帅偏师,急趋定海。幕府总统大兵,相机援应。且虏数和以要我,今日之事,有死靡他。幕府四世上公,勋烈不沫,受命专讨,义在必克。文武将佐,敢有异心受夷一纸书、去镇海一步者,明正典刑,幽遭神殛。”音词慷慨,闻者震奋。及三镇毕命,定海告陷,公知不济,叹曰:“昔先义烈公以乾隆二十一年八月死于难,今道光二十一年八月谦在此,命也夫!”谓其客曰:“明日将战,今先有言,凡军中谕旨奏疏,及他文簿置行馆中。”又曰:“余无子,可以德峻承祧。”又曰:“吾所草诸疏,藏之家祠,朝廷有所推问,以此进。”将战,又曰:“公等去城西数里外,观我破贼,急草露布。不者,与家人会于余姚,勿顾我。我死,提督必以我说于夷,夷虽得镇海,不能有也。朝廷复命大将断曹娥江而西,东南尚可为。勉之。”公浩气忠肝,成算夙定若此,岂犹夫智穷数极,一死塞责者比哉?而其时余步云守招宝,早怏怏怀二心。方事亟,公与约,分脸驻军,步云忽称疾。二十六日,公登城督战,亲援桴鼓,战方交,而步云单骑上城,有所谒,公不答。旋去复来,曰:“我死固当,如百口何?且步云有息女,今日嫁,何如哉?”公曰:“儿女情故不免,然忠义事大。”步云既归,招宝山提标兵即溃,公遂不能支矣,投身泮池,昏顿展转以死。步云虽终伏国法,而荒裔鬼獠,从此益轻中国。黄犬东门,朝衣西市,岂足蔽辜。

  ◎松文清受知宣宗蒙古文清公松筠,嘉庆十九年大拜,越二年,缘事罢官,仅赏一骁骑校,盖兵丁拔补之阶也。睿庙升遐,择日奉移观德殿,宣宗哭泣步送。王公大臣以下,俯伏甬道者,白袍如雪,几及万人。宣宗步行方半,忽趋至甬道边,扶一跪伏者之手,哀号失声,跪伏者亦抢地大恸。众远察之,则松公也。翌日,即有副都御史之命,公仍得左右赞襄矣。鱼水之契,殆非偶尔。

  ◎松文清之忠廉松文清公贵能食贫,老不怠事。出为伊犁将军,未挈眷属,一日,遣役至京,附银五十两,将以迎夫人也。役未行,而银已他用,即亦不复寄赀。公子少宰熙昌,竭力摒挡,始获就道。夫人既至,则置之别院中,日扃其门,供馔之外,月与钱十千,婢媪佣值均取给焉。其内召为冢宰也,行抵涿州,借喇嘛一骑,连夜至圆明园,家人戚友远迎者,俱不及知。到园即具折,次日召见,即进讲《大学》首章治国平天下当自正心诚意始,晚仍宿园中。又次日入城,先赴吏部之任,日晡方归家。其妾迎于中门,公顾问谁家戚谊。公子曰:“此某姨娘也。”公始恍然。梁氏《归田琐记》载公逸事甚多,余节采其二,而公之忠勤廉正,略见一斑矣。

  ◎父子同时为督抚道光五年,杨忠武公遇春以固原提督署理陕甘总督。六年,公子国桢权河南抚篆,明年即真。又明年,公征讨叛回凯旋抵京,奉谕实授陕甘总督缺。公奏请假道豫省,与臣子杨国桢讲求营伍及操兵之法,并求于陕甘将弁对调一二员,赴豫教练。宣宗许可,令在豫多住几日,将平日得心应手处,详告尔子,使将来好为朕出力,亦可继尔家声。按:以武调文,及父子同时为督抚,皆为开国已还汉员所仅见。然忠武父子继世忠贞,毅然以国事为家事,亦差可仰酬异眷(按:忠武署督篆时,固原提督以公族子勤勇公芳调补。勤勇虽与公异籍,生平执子弟礼甚谨,实一家也)。

  ◎顾栋高奏对质直无锡顾震沧先生栋高,举经学入都,荷蒙召见。面谕云:“看汝年衰,是以准令回籍颐养,将来朕巡幸江南,尚可见汝。”顾奏云:“皇上还要南巡吗?”高宗默然。旋赐国子监司业衔,放归。先生奏对质直,固不改经生醇朴之气,而圣天子优容宿学,度量与天地同符已。

  ◎前明后裔袭封之特旨雍正二年,特旨令前明后裔,世袭侯封,姬客虞宾,屏藩永守,此三代兴灭继绝之盛典也。惟当时谕旨,称于箧中检出圣祖遗诰,因而补发云云,岂世宗之归美先皇耶?抑康熙一朝,反侧未定,山隅海岛,往往借前朝名号,潜煽殷顽;故三恪之封,迟回有待欤?圣作圣述,权衡至精,管蠡浅见,乌足以知之。

  ◎谢济世劾田文镜田文镜抚河南,御史谢济世劾其贪赃坏法。适临川李侍郎入觐,于上前奏文镜举劾失平,世宗遂疑言官受指使,命王大臣严讯。侍御曰:“文镜之恶,中外皆知,济世读孔孟书,粗识大义,不忍视奸人罔上,故冒死以闻。必欲究指使者,乃独有孔子、孟子耳。”拷掠急,复大呼圣祖仁皇帝,王大臣皆瞿然起立,乃罢讯。入告曰:“是狂生,妄欲为忠臣,口刺刺称孔孟不休,终不言指使者。”世宗意亦解,曰:“是欲为忠臣,且令从军。”遂命往阿尔泰军前效力。乾隆朝复再起,再被劾,卒获超雪放归。生际圣明,直如弦者,固不至死道边也。

  ◎孙文定上封事之有胆雍正之初,兴县孙文定公以检讨上封事三:曰亲骨肉,曰停捐纳,曰罢西兵。世宗以其言戆,召掌院切责之,顾谓朱文端曰:“汝意云何?”对曰:“其言诚戆,臣服其胆。”世宗大笑曰:“朕亦不能不服其胆。”立命进对,授国子监司业。

  ◎周曾发请停造乾清宫顺治十年,恒雨为灾,给事中周曾发请停造乾清宫,以钱粮赈济军民,诏从其请。夫宫殿为临御臣民、循行典礼之所,非若离宫别馆,但备游观;大圣人从谏如流,爱民若子,乃不惜节土木丹青之费,嘉惠穷檐,开国规模,岂复三代后帝王所有。

  ◎施世纶政绩少时即闻乡里父老言施世纶为清官。入都后则闻院曲盲词,有演唱其政绩者。盖由小说中刻有《施公案》一书,比公为宋之包孝肃、明之海忠介,故俗口流传,至今不泯也。按:公当官,实廉强能恤下。初知江南泰州,值淮安下河被水,诏遣两大臣莅州督堤工,从者驿骚闾里,公白其不法者治之。湖广兵变,援剿官兵过境,沿途攘夺,公具刍粮以应,而令人各持一梃,列而待,有犯者治之,兵皆敛手去。守扬州、江宁,所至民怀,以父忧去(按公为靖海侯琅次子),乞留者万人,不得请,乃人投一文钱,建双亭于府衙前,名一文亭。累迁督漕运,奉命勘陕西灾。全陕积储多虚耗,而西安、凤翔为甚,将具疏,总督鄂海以公子知会宁也,微词要挟。公笑曰:“吾自入官,身且不顾,何有子?”卒劾之,鄂以失察罢。公平生得力在不侮鳏寡、不畏强御二语。盖二百年茅檐妇孺之口,不尽无凭也。

  ◎给事中封还红本康熙甲辰,有星孛于翼轸,抵降娄,占验者以为含誉星。杨侍郎雍建时官给事中,独疏请修省,圣祖优诏答之,遂赦天下。宣赦后,红本下,二狱囚当决,杨封还红本。有旨:三法司再议,二囚得不死。按:给谏本掌封驳,本朝名臣,亦间有行之者,惜寒蝉仗马中,孤凤皇不恒见耳。

  ◎蓝理开浚天津水田天津城南五里,有水田二百余顷,号曰蓝田,因田为康熙间总兵蓝理所开浚也。河渠圩岸,周数十里,蓝尝召闽、浙农人督课其间,土人称为小江南。

  ◎王西庄之涵养光禄王西庄先生鸣盛,家居时,有无赖子与人赌胜,醉骂王氏之门。门者不能忍,先生力止之。次日,无赖子酒醒,其母挈之诣先生家请罪。笑谢之曰:“昨汝酒醉,我却不怪,但以后醉了,若骂他人,恐致获咎。”无赖子惶恐而归,戒酒终身,卒无事。先生涵养如此,宜其瞽目复明,年跻大耋也。

  ◎高文良政绩康熙五十九年,汉军高文良公抚粤西,邓横苗叛,公单骑入寨,宣布朝廷威德,苗众投刃拜马前,受约束而还。雍正初,迁云贵总督,西藏用兵,公遣兵迎剿,大小三十二战,平鲁魁茅洞诸寨,逆渠次第就擒。三年,调浙闽,福建饥,公入浙境,即发温、台仓谷以振,弛台湾米禁,闽人大安。平生番阿密氏之乱,捷闻,世宗喜曰:“卿在闽,朕无南顾忧矣。”公为人渊深,勤于治事,胸摩文案,肉胼起。累任盘错,不喜功,不酿乱,奏刀砉然,关节开解。所至,人咸怀之。吾友小樵刺史文庚,公裔孙也,为余言家世,本徐姓。

  ◎尹文端不存私见尹文端晚年入相,与傅文忠意见未融。文忠奉命征缅甸。文端独抗奏傅恒硕德重望,军旅非所夙娴,况以首辅之尊,从戎边徼,万一奏凯稍迟,有关国体,再四谏沮,至于涕流。可见韩、范、文、富,断断廷争,原无一毫私见也。

  ◎齐召南之奏对天台、雁宕之胜,甲于东南,传之图志,高宗南巡,侍臣多称述及之者。一日,召见齐侍郎召南,询以两山古迹,侍郎以未经游览对。上问籍隶台州,因何不到?侍郎云:“山势Σ{山客},溪流深险,臣有老母,孝子不登高、不临深,是以不敢往游。”上适奉孝圣皇后南来,闻侍郎言,遂不复巡幸浙东。

  ◎圣祖之远虑康熙三十二年,俄罗斯遣使进贡。仁皇帝谕曰:“外藩朝贡,虽属盛事,恐传至后世,未必不因此反生事端。总之,中国安宁,则外衅不作,当以培养元气为根本要务。”仁皇帝又云:“岛国互市广东,百年后必为中国之患。”圣明远虑,早洞见今日时势矣。

  ◎赵恭毅不畏强御康熙季年,优人徐采给事藩邸,嗾佣者杀人,事下九卿,议者欲脱采以佣抵。赵恭毅公独据刑部谳,论采主使、坐绞,已而采竟减死充边。及世宗即位,仍逮采于边,论如律,下诏褒公。一时豪强大猾,为之悚栗。

  ◎赵恭毅政绩赵恭毅起家牧令,刻苦自厉,清不近名。开藩吾浙,谓欲令州县无亏帑,当先革藩司陋规;故有钱粮加平,时节馈送,兵饷挂发,奏销部费,诸款一切禁绝,僚属凛凛奉法律。由浙抚调湖南,禁州县额外加派,裁软抬、硬驼、公费、脚价诸名色。时苦盐贵,公谕商人,尽革诸衙门陋规,自巡抚始,司道以下视之,毋得更高价累民。入长台垣,因万寿恩诏,请免官地民房新旧租税。奏使陕西,请蠲潼卫大同府本年应征米豆草束,皆报可。公生平政迹难偻指,其大旨不外损上益下,扶弱抑强,助圣天子培树国脉,盖古所谓社稷臣也。

  ◎蒋伊绘十二图进呈常熟蒋氏,再世名相,河南学道莘田先生遗泽也。公为文肃父,康熙十八年滇、闽方用兵,征调四出,又广开捐纳事例。公官御史,绘十二图以进(按:蒋氏世工画学,亦自公开之):一曰《难民妻女图》,二曰《刑狱图》,三曰《寒窗读书图》,四曰《春耕夏耘图》,五曰《催科图》,六曰《鬻儿图》,七曰《水灾图》,八曰《旱灾图》,九曰《观榜图》,十曰《废书图》,十一曰《暴关图》,十二曰《疲驿图》。复为疏极言其状,圣祖动容嗟叹,置诸左右。又尝为五疏,论救荒之策,言切而哀。逾年,驾东巡,道多饥民,圣祖顾近臣曰:“此蒋伊所绘流民图也。”公为学道,以经术造士,屏绝干请,居乡,好施予,多所全活。详见公家传、行状,三槐驷马,益信古人之不欺。

  ◎金溶非阿附师门孙文定在楚督任内获谴,罚修顺义城。御史金溶奏:“以孙嘉淦之操守,不免议罚,恐天下督抚闻而自危,为他日地步。”金即文定所取士也,坐是落职。然以公之廉正,罚锾助工,力必不逮,有言责者,分应上陈,不得疑其阿附师门也。后卒起用,益见我朝举错之公。

  ◎吕孝子国朝名人集中,多纪述孝子遗迹,余屡拟撷录成书,以备他日传独行者之采择。既而思之,凡已受旌典者,其事实必已达部,即不然,而州郡志乘,亦当搜辑无遗,何待余为。顷读石氏《独学庐稿》,如苏州吕孝子西圃者,尤难能可贵已。孝子尝从父泛舟吴淞,父失足溺于水,孝子即跃入洪流中,负之而出。其平日实不谙水性也,狂风骇浪,竟获无恙。乡邻不戒于火,及吕氏庐,孝子突焰而入,负父出,才及门,所居室烬焉。陟险蹈危,若有神相,岂当时所及料与。

  ◎嵇文恭精于相士嵇文恭公精相士,吴县石琢堂太史以诸生入谒,公即语之曰:“子当以第一人及第。”嗣石六试不遇,公许之益坚。乾隆庚戌,石果大魁天下,而公适以是年恩赐重赴琼林。闻喜宴日,公掀髯对太史曰:“殿撰公,我岂妄哉!”同年九十七人,咸为齿粲。

  ◎顺治朝之大学士顺治一朝,汉大学士如范文肃公文程及应州鲍公承先(后改吏参),贻自先朝外,汉臣应枚卜之选者,凡二十三人。其中通籍前明,夹辅新运,如涿州冯铨、南安洪文襄公承畴、德州谢清义公升,皆万历年间进士;曲沃李建泰、商丘宋文康公权,皆天启乙丑进士;溧阳陈名夏,崇祯癸未探花;海盐陈之遴,崇祯丁丑榜眼;静海高文端公尔俨,崇祯庚辰探花;掖县张文安公端、大名成克巩,皆崇祯癸未进士;安丘刘正宗,崇祯进士;吴江金文通公之俊,万历进士;高邮王文通公永吉、宝鸡党崇雅,皆天启乙丑进士;井研胡世安、曲沃卫文清公周祚,皆崇祯进士:共十六人。至康熙初,尚有益都孙文定公廷铨、宝坻杜文端公立德,及正定梁清标,三人皆崇祯进士。盖天祚兴朝,气机鼓动,肤敏之士,不觉翩然来归,然释褐过早,身事两朝,则又诸公之阙憾也。

  ◎薇垣五名士道光朝,内阁中书舍人多异材俊彦。龚自珍定盒以才,魏源默深以学,宗稷辰越岘以文,吴嵩梁兰雪以诗,端木国瑚鹤田以经术,时号薇垣五名士。考中书省地望清要,唐、宋以后,与翰林并称华选,本朝名臣名儒,亦多奋迹其中。自捐例推广,五贡及捐纳举人均可报捐,于是丝纶清切之地,竽滥滋多,文章无色矣。

  ◎前辈待通家子弟之严张文和与阿文勤最相得,文勤子文成公初在朝列,文和视之如子弟。一日,见文成疾趋,谕之曰:“汝远到之器,当持以凝重,君子不重则不威。”文成终身诵之。刘文正与兴县孙文定(本朝咸丰已上,孙文定有三人:一康熙朝大学士益都孙廷铨,一道光朝户部尚书济宁孙瑞珍,一即兴县相国,其最著者)亦最相得,文定子孝愉官秋曹,为文正属吏,文正待之尤严,曹事悉以委之,至废寝食。文定偶以为言,文正曰:“此姑息之爱也。”文定语塞。观此,见前辈公卿之交谊,不以科场通榜、馆阁派差为厚其通家子姓也。

  ◎年羹尧之兵法年羹尧征青海日,营次,忽传令云:“明日进兵,人各携板一片、草一束。”军中不解其故。比次日,遇塌子沟(淤泥深坑也,国语云尔),令各将束草掷入,上铺板片,师行无阻。盖番人方倚此为险,不意大兵骤至也,遂破贼巢。又年征西藏时,一夜漏三下,忽闻疾风西来,俄顷即寂。年急呼某参将,领飞骑三百,往西南密林中搜贼,果尽歼焉。人问其故,年曰:“一霎而绝,非风也,是飞鸟振羽声也。夜半而鸟出,必有惊之者。此去西南十里,有丛林密树,宿鸟必多,意必贼来潜伏,故鸟群惊起也。”年虽跋扈不臣,罹大谴,其兵法之灵变,实不愧一时名将之称。

  ◎岳威信之兵法岳威信公征青海,行至崇山,见野兽群奔,曰:“此前途有放卡贼。”蓐食速驱,果擒百余人。自此,探信贼断,得扫穴获丑,与年事略同。

  ◎桐城古文派之源流桐城派古文,望溪开之,海峰继之,至惜抱而其传始大,此天下之公言也。惜抱出于刘门,世几有青蓝冰水之喻。然惜抱之学,师法家法,殆兼有之。惜抱之世父姜坞编修范,博闻强识,诵法先儒,与海峰友善。诸子中,尤爱惜抱,每谈文必令侍侧。惜抱幼时,即喜亲海峰,客退,辄肖其衣冠谈笑为戏。故编修授以经学,而复使受古文法于海峰。

  ◎姚惜抱有儒者气象惜抱先生纂修秘书时,于文襄雅重之,欲一出其门,竟不往。书竣,当议迁官,刘文正公以御史荐,已记名矣,未授而公薨,先生遂决计去。既退归,梁阶平相国属所亲传语曰:“姚君若出,吾当特荐,可得殊擢。”先生婉谢之,集中所谓复张君书也。南康谢方伯启昆见先生,退而叹曰:“姚先生如醴泉芝草,使人尘俗都尽。”青浦王侍郎集海内诗,至先生曰:“姬传蔼然孝弟,践履醇笃,有儒者气象。”见石甫所作家状。按:先生每以义理、考订、文章并称,设非邃于义理,安能出处光明,万流仰镜若斯乎?

  ◎索氏之国恩家庆索绰络氏文庄公德保,任翰林学士,仅九日,晋内阁学士。后其子相国英和,任詹事亦仅十日,晋阁学。相国尝语人,以为国恩家庆,亘古希遭也。

  ●卷五◎高邮王氏传家忠孝高邮王氏,理学经学,代为儒宗,初笔述之矣。顷读宗侍御《躬耻斋文钞》,称文简公次子彦和守浔州,访知粤逆巢薮,请大府痛剿,不听。观察皖南,严治土匪,芟锄至数百人。自季弟殉节,痛念国愤家仇,约束部伍,志在荡决。奉命赴浙,委往徽州军营,中途以劳瘁死。文简季子忠介公寿同侍御,称其于韵学能契祖庭不宣之蕴,于小学、经学能补庭训未及之端。分辖汉黄,粤寇至,力战阵亡,仲子恩晋随殉,褒旌庙食,恤典极隆。一家父子兄弟,忠孝堂堂,树节奇伟,盖又不第仍世朴学之传,为足力振门绪也。

  ◎王东槐风节王观察东槐初入台,即以犯颜自任。以盐漕敝政,请参折中开中法,纳米麦以代盐课,兼可裁漕运;虽格不行,多韪其论。山东患盗,劾主名大小吏十余员,斥州县二十余案;密按皆实,因受宣庙知。道光二十八年,时议开矿益帑藏,已允行矣;公敬陈列圣封禁成训,谓开采者上非良吏,下非良民,请缓其令,事竟寝。任街道时,遇王府木器车横行中路,辄笞之。巡北城时,访得恶魁曹七为民害,迅禽治之,辇下皆畏惮。庚戌正月,议陈先帝朱谕郊配庙祀二条,让善至孝,裁义至精,不可沿例而掩显谟;疏上发还,夜半公为哭失声(敬按:宣宗遗命二条,曾文正长礼部时,亦有专折,议礼精确,立论微婉,足为儒臣言事之鹄,今存公集中)。后又陈初政阙失,事关禁密,未发。其时经费支绌,言利繁兴。公疏言:破患贫之见,而后治本可端,元气可培,人心可固。其正大之气,洵足为古之遗直矣。(按:《周礼。地官》有[A040]人。[A040]即今矿字。开矿之策,在今日似不能不行,而董督非人,未能无弊。公于咸丰初谏阻开采,不可谓非硕画忠谟。噫!三十年为一世,时势变迁,后先迥异,岂独此一事与!)

  ◎英文庄公辞婚仁宗皇帝一日召见英相国和,谕曰:“汝家事朕皆深悉,惟当日和┞如何欲与汝缔婚,汝父何言以谢?”对曰:“臣年八岁,和┞初为侍郎,至臣家,适遇臣于门外,但问臣年几何。及臣十一岁,臣父为聘故漕督阿思哈之女,越二年来归,此外别无所闻。迨臣父亡后,大学士公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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