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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廊脞录-清-吴庆坻

时间:2024-12-03作者:关注古籍府免费领取阅读:9分类: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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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蕉廊脞录-清-吴庆坻

《蕉廊脞录》 清 吴庆坻

  ●序昭代学术远轶前礻,说者谓经、小学之盛步武汉、唐,而史学则逊于宋、明,故志有清艺文者,于乙部之杂史、丙部之杂家,可著录者其难其慎。如阮氏《石渠随笔》、法氏《槐厅载笔》、胡氏《西清札记》、阮氏《茶余客话》、姚氏《竹叶亭杂记》、戴氏《藤阴杂记》、梁氏《枢垣纪略》、王氏《石渠余记》、唐氏《天咫偶闻》,先后作者,此为钜子。

  ●卷一

  ○乾嘉优礼词臣乾隆、嘉庆两朝,皆于甲子之岁,临幸斡林院赐宴赋诗,颁赏文绮,实本朝优礼词臣盛事。嘉庆甲子,吾乡龚文恭实与赐宴之列,有诗纪事。诗注云:“其时,除现任翰詹及曾任编检诸臣凡一百七十余人外,仪亲王、成亲王、庆郡王、定亲王特命与宴,兵部尚书长麟、曾任掌院学士太常寺卿赵秉冲、主事南书房行走黄钺,俱一体与宴。”又云:“纯庙临幸后,阅六十年,无复旧臣,只余院中老隶,年已八十,曾睹盛仪。御座设后堂,南后,戏台在敬一门外,开院署东西夹道为左右两翼入宴进路,皆此隶所传述也。又承应演十八学士登瀛洲故事,以东方朔为翰林前辈;乾隆九年尚有上官昭容选诗一出。”此虽琐事,亦当纪述,以志昔日之盛。

  ○祭堂子典礼我朝祀典,有祭堂子典礼,载在《会典》。所祀何神,不得其缘起;先大父《养古斋丛录》,亦谓传闻异辞。尝闻之罗质庵郎中文彬云:“堂子在御河桥西,屋三楹,不甚闳敞,中无神位,无陈设。祭之日,无祭品,但有香炉一事,元旦皇上亲诣行礼,焚香于炉而已。每岁十二月二十四日迎神于宫中,送入堂子,正月初二日送还,宫中亦但向空行礼,无神位也。四月八日佛浴之期,则于宫中迎铜佛至堂子,以香水浴之,浴毕复送还宫中。浴佛之事,则内派满洲觉罗之妻室二人为之。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则排日王、公、贝勒、贝子等皆入堂子挂纸钱。又每月朔望,皇上、皇后均有诣堂子拈香之礼,往往遣员,不亲行礼也。”钦定《满洲祀天祀神典礼》所载亦未详。

  ○九九消寒图宣庙尝作《九九消寒图》,凡九字,每字皆九画,曰“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懋勤殿双钩成幅,题“管城春满”四字。南斋翰林按日填廓,细注阴晴风雪,皆以空白成字,工致绝伦。每岁相沿,遂为故事。见祁文端《<谷曼><谷九>亭诗集》。

  ○咸同日讲故事咸丰初,湘乡曾文正公官礼部侍郎,疏请复日讲旧例,并拟日讲章程,绘图具说以进;特命礼部议奏。时执政鹤舫相国穆彰阿心非之,授意于大宗伯孙公瑞珍驳议以上。既而文宗仍命举行。每月翰林院掌院学士进名单,上圈出十员,于每员下御笔注某月某日进讲某书某节。届期恭进讲义,召见陈对,上从容听之。行之期年,后以东南兵事日棘,宵旰忧劳,遂辍讲。

  同治初,廷臣亦请举行日讲故事,奉两宫谕:“弘德殿行走徐桐、李鸿藻,每日讲经史数事,毋庸另派进讲人员。”弘德殿讲书,及至毅庙亲政犹未停止。十三年秋,方有重修圆明园之议,一日徐公桐进讲《易。节卦》,至“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语颇切直,上有怒意。翌日,上谒东陵归,圣躬不豫,比冬即有鼎湖之痛。

  谨按:此垂帘以后励精图治、以古为鉴之盛轨,所以成中兴之业者,非偶然也。

  ○徐桐异数同治四年二月初四日,两宫皇太后懿旨,命翰林院检讨徐桐在弘德殿行走,授皇帝读;三月二十二日,命翰林院检讨徐桐为翰林院侍讲,异数也。后来入直者,皆以官秩较崇者任之。

  ○六曜并会咸丰辛酉八月丁巳朔卯刻,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天文家言,六曜均会于张,金星在轸。张是为今上命宫,而六曜并会,休徵符合,论者皆颂祷中兴。不数年而金陵克复,发、捻以次荡平矣。

  ○日晕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辰刻,日晕,黄绿色,带青白色,有抱珥红色。二月二十七日,日冠抱珥,一时方散。见朱大理学勤日记。

  ○同治武英殿火灾同治己巳六月二十日,武英殿灾,自亥刻起至次日辰刻止,延烧他屋至三十余间,所藏书悉烬焉。至午刻而军机处收各衙门交开救火职名单者,络绎不绝,有识者为之寒心。亦见朱大理日记。

  ○光绪天坛祈年殿灾光绪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申刻,天坛祈年殿灾,延烧斋宫凡七十余间,闻雷震而火作,旋大雨,火益甚,自申至寅始灭。奉上谕:“本月二十四日雷雨交作,天坛祈年殿雷火延烧,经官兵等救护扑灭。本日据太常寺、步军统领衙门各奏火起,情形相同。太常寺奉祀刘世印,职司典守,疏于防范,实属咎无可辞,著交部议处。太常寺堂官,一并交部议处。坛户孙荣德等,均交顺天府严刑审讯,有无别项情弊,按律定拟具奏。五城水会绅董等,救护出力,著该巡城御史传旨嘉奖。火灾示警,朕心寅畏实深,惟有益加兢惕,宵旰孜孜,励精图治;尔内外大小臣工,其各靖共自矢,精白乃心,力戒因循,修明职业,用副君臣交儆之意。”

  ○康乾普免钱粮康熙五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八十五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两。乾隆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九十四万四百两;三十年同四十二年,二千七百五十九万两有奇;五十五年,二千七百七十余万两;六十年,二千七百六十四万一千九百余两。

  ○海望老成谋国高宗朝,海望为户部尚书,上屡问户部存储之数,海不对。上促之,海奏曰:“皇上不以臣为不肖,使掌邦计盈虚之数,臣当主之,不烦圣虑也。”盖是时高宗富于春秋,海恐知府库有赢,偶萌侈心,故不以告;其后高宗思之,见于谕旨。想见老成谋国,用意深远。见朱大理学勤文集。

  ○光绪十九年岁入光绪十九年奉懿旨,饬户部将常年入款核计若干。计各省关每岁徵洋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各省地丁每岁银一千余万两,各省盐课等计银一千二百余万两,各省常关税课银三百余万两,各省厘金计银一千三百余万两,各省茶税、当税、盐商捐输计银三百五十余万两,各省杂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裁撤长夫等项计银五十三万余两,加以洋药厘税并徵每岁约银七百余万两,共八千数百万两,已缮具清单,由司农入告矣。

  ○光绪十五年浙省编查户口各省州县编查户口,例应年终具奏。光绪十五年,浙江省滋生民数统计男女大小一千一百七十五万四千四百六十六丁口,见浙江巡抚崧骏奏报。吾浙两遭寇乱,人民凋瘵。休养生息逾二十年,渐见繁盛,而杭、湖二府客籍居十之三。是年秋九月,霪雨为灾,遍及十郡,杭、嘉、湖尤甚。疆吏循例奏报,所据者编查保甲时挨户册子,其确实与否未可知,盖遵循旧章而已。

  ○旌表贞节光绪十六年正月,浙江巡抚崧骏奏请将续访杭州府属未得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照例旌表。疏略云:“据在籍绅士前兵部侍郎朱智等呈称:”浙江省《杭州府志》,自乾隆四十七年修辑后,迄今七十余载,复罹兵燹,文献无徵,光绪六年开局重修,搜罗采访,随时纂辑,辛巳编成。惟查有贞孝节烈妇女一门,尚须补请褒扬,方足表章潜德。前于光绪十年三月,曾将采访贞孝节烈妇女李韩氏等三千四百五口,呈请前抚臣刘秉璋具奏。五月初四日奉旨:李韩氏等,均著准其旌表,礼部知道。钦此钦遵。行知纂入志乘。截至光绪十四年十二月止,续又采访得未经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其中或屡遭寇难,子孙大半无人;或僻在乡隅,亲友莫为举报,姓氏仅存于家乘,事迹只见诸遗编。查例载:节烈妇女,其实系厄穷堪悯,或因世远年湮未经呈报,向有府县志迹可凭者,准其补请旌表等语。今绅等采访毕邵氏等,事关ト郡志载,历时百十年之久,数至千百名之多,尤宜阐发幽光,昭垂简册,则前之李韩氏等已沐恩纶,该毕邵氏等事同一律,未便任其终湮,造具册结,呈请专案具奏‘等情。由杭州府核明加结,具详前来。奴才查该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或侍奉高堂克兼子职,或抚存弱息得续宗祧,或未婚而坚不字之贞,或捐躯而矢靡他之志,均属厄穷堪悯,孝义兼全。合无仰恳天恩,俯准饬部照例补行旌表,以阐幽光而维风化。伏乞皇上圣鉴训示。“奉朱批:”著照所请,礼部知道。钦此。“

  按:前数年礼部议准御史刘恩溥条陈,凡寻常旌表妇女,仍照例汇题,不得率行具奏。志局采访二千一十六口,前中丞虑格于部章,未及入告;至是始得专疏请旌,上邀俞允,盖朝廷激厉风教,故特允疆臣之请也。采访之事,余杭孙和叔孝廉树礼独任之。

  ○光绪十六年京津久雨成灾光绪十六年六月初五日,上以京师久雨,禾稼受伤,亲诣大高殿拈香祈晴。时应宫、昭显庙、宣仁庙、凝和庙,均派贝勒载濂、载漪,贝子奕谟,辅国公载泽,同日分诣拈香。十一日,再诣大高殿及宣仁庙拈香。六月初八日谕:“步军统领衙门奏,京城内外因雨后倒塌房屋、伤毙人口大概情形。所有现经查报之左右翼长及中营等处,伤毙之十六名口,著该衙门酌给赏恤。此外如有续行查出者,即照此次赏恤,一律奏明办理。”

  十三日谕:“前因京师雨水过多,居民禾稼受伤,迭经谕令顺天府府尹等查明各属被水情形,迅速具奏。兹据潘祖荫等奏称:”近畿一带东西南三隅,被灾最钜。现据宛平、固安、良乡、房山、通州、顺义等州县,及南路厅同知查报,所属地方,或田庐漂没,或全村被淹,伤毙人口甚多,业经分派委员,广延绅士,设法赈济,并拟添设粥厂,请拨银米‘等语。小民猝遭水患,荡析离居,览奏殊深悯恻,著照所请。先在六门外酌添粥厂,并于孙河、定福庄、采育镇、黄村、庞各庄、卢沟桥六处,一律添设,加恩赏给京仓米一万五千石,即行分领煮散,以资急赈。著派志颜、李端遇、胡聘之、胡隆洵、景沣、徐承煜,分往孙河等六处稽查弹压,妥为监放。其各镇开厂所需经费银二千两,著户部照数拨给。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畿辅水灾甚重,深宫轸念弥殷,著发去宫中节省内帑银五万两,作为赈抚之需。即著潘祖荫等,遴派妥员分投散放,以拯灾黎。钦此。’该府尹等务当仰体圣怀,认真办理,俾慈恩遍及穷檐,勿任吏胥侵克滋弊。其密云、怀来及未经呈报之各州县,并著迅即查勘覆奏。另片奏:”东安、武清等处已派员携银前往办赈,右安、永定门外借用通惠河运米船只,并扎筏济渡‘等语。即著督饬各员切实经理,勿令灾民失所。余著照所议办理。该部知道。“胡隆洵旋因病出缺,改派李鸿逵前往。

  六月十九日谕:“前因天津等处被水成灾,业准李鸿章所请,拨银六万两,先就被水极重之区办理急抚。惟念此次雨水过多,灾区过广,饥民嗷嗷待哺,为日方长,尚恐不敷散放,加恩著将奉天运京粟米一万二千七百余石,并于本年江北河运漕米内截留三万六千石,拨给备赈。其随漕轻赍等项银两,并著查照成案,核解直隶,作为津贴运米之需。李鸿章务当遴委妥员,分别被灾轻重,核实散放,不准吏胥稍有弊混,用副朝廷轸念灾区有加无已至意。”

  ○禄米仓亏短案光绪十六年禄米仓亏短之案,钦派大臣盘查,查出实在亏短米十五万五千五百三十五石七斗六升六合。花户郭启泰已获,张增禄、王得海、马德山,仓书陶斌、何桂林,严拿交刑部;仓监督容恩、孟守箴,革职;仓场侍郎兴廉、游百川,革职留任。十七年御史洪良品复疏陈仓场积弊太深,请饬严究。寻有旨,兴廉、游百川均革职。

  ○张之万被参劾案十月初七日上谕:“詹事府右庶子崇文片奏参劾大学士张之万接纳外官各节,当派福锟、潘祖荫查奏。兹据查明复奏:”该大学士接见外官,或因面询公务,或系素有交往,不得指为结纳营私。北河滩庙宇,外官来京者往往寓居,非自今始,不得因与张之万寓所相近,遂指为夤缘奔竞。该大学士住居湫隘,并无另设执客堂专谈机密之事。至所参僧人静洲最为亲密,传讯该僧,据称与张之万同乡认识,素有往来,并未干预别事‘各等语。朝廷用人行政,一秉大公,从不稍持偏见。张之万老成稳练,朝廷素所深知。惟此次若不将参款确查虚实,转无以得是非之真。现经福锟等逐一查明,均无实据,所参各节即著毋庸置议。前因臣工挟私参劾,叠经明降谕旨申诫再三,以杜攻讦之渐。该庶子岂无闻知?乃辄以无据之词诬谤大臣,复敢附会灾祥,希图耸听;至另摺附片,所陈天文时务各节,诸多谬妄,若不加以惩处,无以为逞臆乱言者戒。崇文著交部议处,原摺片均著掷还。张之万宣力有年,受恩深重,不得因被人奏参,遇事引嫌却避,惟当小心谨慎,益加奋勉,力图报称,用副朝廷委任至意。“

  ○神机营神机营之设,始于咸丰初年,以僧亲王领之。至同治初,醇亲王管理,规模益大,旧设健锐、火器诸营,悉并隶焉。其后讲求海防,购备外洋火器。光绪初年,北洋大臣进克虏伯炮,于是推广购备新式枪炮,命各营演习。设立枪炮厂,专派司员经理。分捷、胜、精、锐、健、利六营,总名曰威远六营。步队每营八十人,而别设马队辅之。又有八汉炮队者,挑八旗汉军为之也。中营炮队者,则王自领之亲兵也。比年以来,闻演练精良,颇有材武之选;厂中司员,并有能通泰西语言文字者。庚寅,醇邸薨逝,渐懈弛矣。

  又一通云:“召见时,诸人等皆大争,老杜尤肆言无忌,有‘若听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语。太后怒甚,至手战不已。迨次日发下,则笑声彻远近矣。”

  又一通云:“恭邸八月初一日至热河,值殷奠,叩谒梓宫,伏地大恸,声彻殿陛,闻者无不下泪。祭毕,太后召见。恭邸请与内廷偕见,不许,遂独对,一时许方出。宫灯辈颇有惧心,见恭未尝不肃然改容,连日颇为敛戢。”又云:“自十七以后,八位见面不过二三次,时亦甚暂。今则见面一时许,足见自有主宰。”

  又一通云:“十六日午后晕厥,嘱内中缓散,至晚苏转,始定大计。子初三刻见时,传谕清楚。王大臣请丹毫,谕以不能执笔,著写来述旨,故有承写字样。”此盖述文宗疾大渐时事。凡应用朱笔者,以印代之,母后用“御赏”印,上用“同道堂”印。二印,大行皇帝所赐也。

  此册今为张菊生元济所得。

  ○不准垂帘听政谕咸丰十一年内阁奉上谕:“御史董元醇奏敬陈管见一折,据称皇太后权理朝政,应请明降谕旨,并赞襄政务王大臣外,再简派亲王一二人同心辅弼,及请择师傅以培德业,严饬督抚将帅以资整顿等语。我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礼。朕以冲龄仰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御极之初,何敢更易祖宗旧制。且皇考特派怡亲王载垣等赞襄政务,一切事件应行降旨者,经该王大臣等缮拟进呈,必经朕钤用图章,始行颁发,系属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应行批答者,亦必拟旨呈览,再行发还。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其属非是。又据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听其辅弼一切事务。伏念皇考于七月十六日子刻特召载垣等八人,令其尽心辅弼。朕仰体圣心自有深意,又何敢显违遗训,轻议增添。该王大臣等受皇考顾命,辅弼朕躬,如有蒙蔽专擅之弊,在廷诸臣无难指实参奏,朕亦必重治其罪。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尤不可行。以上两端,关系甚重,非臣下所得妄议。至朝夕纳诲一节,皇考业经派编修李鸿藻充朕师傅,该御史请于大臣中择一二人俾充师傅之处,亦毋庸议。其各直省督抚及各路统兵大臣,业经朕明降谕旨,令其共矢公忠,严申军律,谅内外文武臣工必能不负委任,以仰副皇考在天之灵,应无俟朕谆谆训诫也。钦此。”

  ○胜保奏请太后亲理大政折董御史条奏请两宫垂帘听政,端、肃诸人拟旨驳斥。时胜保以钦差大臣兵部右侍郎统兵畿辅,独抗章论之。余在秦中读此疏,备录之:奏为政柄下移无以服众,应请皇太后亲理大政并另简近支亲王辅政,以正国体而顺人心,恭摺仰祈圣鉴事。

  至赞襄政务一节,则当以亲亲尊贤为断,不得专以承写为凭。何也?先皇帝弥留之际,近支亲王多不在侧,仰窥顾命苦衷,所以未留亲笔朱谕者,未必非以辅政难得其人,以待我皇上自择而任之,以成未竟之志也。今嗣圣既未亲政,皇太后又不临朝,是政柄尽付之该王等数人,而出拟谕旨,又非尽出自宸衷。其托诸掣签简放,请钤用符信图章,在该王等原欲以此取信于人,无如人皆不能相信。民岩可畏,天下难欺,纵可勉强一时,安能行诸日久?近如御史董元醇条奏四事,极有关系,应准应驳,惟当断自圣裁,广集廷议,以定行止。该王等果知以国事为重,亦当推贤虚己,免蹈危疑;乃竟行拟旨驳斥,已开矫窃之端,大失臣民之望。命下之日,中外哗然。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凡统兵将帅暨各省疆臣,皆受先皇帝特简,虽当势处万难,无不思极力图报者,亦皆统于所尊,故皆一诚不贰。今一旦政柄下移,群疑莫释,道路之人见诏旨皆曰:“此非吾君之言也,此非母后圣母之意也。”一切发号施令,真伪难分,众情汹汹,咸怀不服,不独天下人心日形解体,且恐外国闻知,亦觉于理不顺,又将从而生心,所关甚大。

  夫天下者,宣宗成皇帝之天下,传之文宗显皇帝,以付之我皇上践祚者也。昔周之世,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本朝摄政王之辅世祖,亦犹周公之相成王,疏不间亲,典策具在。以周公之元圣,尚不免管蔡流言,逮风雷示警于金滕,而忠悃益见。现在近支诸王中,能持大体迈于载垣、端华者,尚不乏人。且离间之言,应请毋庸过虑。

  又如垂帘听政之制,宋宣仁太后称为女中尧舜,群情欢洽,国本无伤。我文皇后当开国初年,虽无垂帘明文,而有听政实用。因时制宜,惟期允当不易。

  为今之计,非皇太后亲理万几,召对群臣,无以通下情而正国体;非另简近支亲王佐理庶务,尽心匡弼,不足以振纲纪而顺人心。惟有吁恳皇上俯纳刍荛,即奉皇太后权宜听政,二圣并崇,而于近支亲王中择贤而任,仍秉命而行,以待我皇上亲政以前,一切用人行政大端,不致变更紊乱,以承郅治于无穷。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如此,庶于亲亲尊贤之大经既不相悖,且于该王等亦可保全终始,受福良多。此皆中外臣工所欲言而未发者,奴才先为言之。

  ○销除载垣等所拟谕旨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内阁奉上谕:御史钟佩贤、给事中孙楫奏请将载垣等造作之谕旨销除各折片,载垣等假传谕旨,造作赞襄政务名目,并于御史董元醇条奏一折拟旨时擅自改写各情形,业经叠次降旨明白宣示矣。兹据该给事中等奏,载垣等造作擅改之件,不应载之实录,俨同顾命,亦不应登之册籍,假托纶音,拟请降旨销除,以期信今传后等语。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所奏不为无见。”载垣等种种悖逆欺蒙之罪,中外臣民皆已备悉,所有造作赞襄政务谕旨,确系矫传,自不应纂入实录中,惟遽将其销毁,又恐无以示将来而征罪案。

  至董元醇所奏一折,当日发交载垣等拟旨,原令其将所请垂帘暂理朝政,饬令廷臣会议;其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辅弼,开具空名谕旨,祗候简派;并于大臣中择其可充师傅之任者,公同保举。乃载垣奏对时即已哓哓置辩;乃拟谕旨,遂敢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一切驳斥;迨述旨时,未即允照所拟宣发,而载垣等胆敢于次日发交折件压搁不办,竟将所拟谕旨坚请发下,又以未用御印,不足为凭,再行渎请。斯时驻跸木兰,远距京师,未能即日回銮,若不暂允所请,载垣等跋扈情形,其势将有不可问者,是以隐忍姑从,将所擅拟谕旨钤盖御印,实出于不得已。言念及此,能无痛恨!

  所有载垣等矫传赞襄名目,及擅拟驳斥董元醇谕旨,著即销除。惟此案系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等,于内阁会同刑部议定罪名,伊等造作之谕旨二道,即著内阁、刑部随同本案档册录存,以著信谳,并著军机处即随此次谕旨照录一分存档,另录一分交南书房收存,均著低二格写,以示区别,庶使奸邪逆踪不得溷载方策,以重纶音而昭炯戒。钦此。

  初六日,倭仁等八人会议于内阁,召蔡寿祺质证其事,蔡惟指出薛焕、刘蓉二人,余不能指实。

  李越缦先生日记载此事颇详,余尝借观节录之。盖是时先生方主文勤家授其子读也。

  ○胜保纵恣胜克斋统兵皖中,颇自纵恣,军士饥寒不加休恤,十一月尚有露体者。他省解到棉衣,适胜欲作棉地毯,办差者即以棉衣之棉为之。军饷解到,先以开支私用,月需二十万。所至,鸡鸭海菜绸缎诸物,皆预储携带,以听供求索。蒋坝坐船内有女子二,有待我五年之约。营中顽童极多,大都皆贼中生擒之小长发也。此袁笃甫在皖亲见之者,宜乎其败也。见朱大理笔记。

  光绪十二年六月十五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

  至醇亲王折内所称宫廷政治内外并重,归政后当永照现在规制,凡宫内一切事宜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俾皇帝专心大政等语。念自皇帝冲龄嗣统,抚育教诲深宫十余年如一日,即亲政后亦必随时调护,遇事提撕,此责不容卸,此念亦不容释,即著照所请行。

  本日钦天监奏遵旨选择吉期一折,皇帝亲政典礼,于明年正月十五日举行。所有应行事宜,著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至锡珍等及贵贤折内,请饬廷臣会议等语。皇帝亲政,系国家及时应举之盛典,业经特降懿旨,通谕遵行,岂如臣下条陈事涉疑似者,尚须集议。况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两次陈奏,众议佥同,岂必待添入翰詹、科道乃为定论耶?所奏殊属非是,著毋庸议。

  醇亲王前次片奏,内有亲政前期,交卸神机营印钥等语。现既允准训政,醇亲王亦当以国事为重,略小节而顾大局,所管事宜仍著照常经理。俟数年后,斟酌情形,再行降旨。钦此。

  ○屠仁守开缺二十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屠仁守奏归政届期直陈管见一折,据称“归政伊迩,时事方殷,请明降懿旨,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书皇太后圣鉴,恳恩披览,然后施行”等语。览奏殊深骇异。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深宫远鉴前代流弊,特饬及时归政,上符列圣成宪,下杜来世口实,主持坚定,用意甚深,况早经降旨宣示中外,天下臣民翕然共遵。今若于举行伊始,又降懿旨,饬令仍书圣鉴,披览章奏,是出令未几,旋即反汗,使天下后世视予为何如人耶?况垂帘权宜之举,与高宗纯皇帝大廷授受训政之典迥不相侔,何得妄为比拟。至归政后,只醇亲王单衔奏件暂须径达深宫。醇亲王密陈数条,亦为皇帝初裁大政,军国重要事件,宫中定省,可以随时禀承,并非著为典常,使训政之事永无底止。该御史此奏,既与前旨显然相背,且开后世妄测訾议之端,所见甚属乖谬。此事关系甚大,若不予以惩处,无以为逞臆妄言紊乱成法者戒。屠仁守著开去御史,交部议处;原折著掷还。钦此。

  ○林绍年谏报效遭申饬二十三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林绍年奏督抚报效有关政体民生请旨饬禁一折。海军为经国要图,自光绪十一年创办以来,规模略具,需款浩繁。前据总理海军事务衙门奏准,由两江等省于正杂诸款内腾挪巨款,分年拨解天津,交李鸿章发商生息。各省筹解之银,专备海军不时之需,其每年息银,则以补海军衙门放项之不足,并无令各省督抚报效之事。该御史此奏,乃以“朝廷责进献,督抚肆诛求”等语,任意揣测,危词耸听,实属谬妄。林绍年著传旨严行申饬。钦此。

  恭惟皇清受天之命,列圣相承,十朝一脉,至隆极盛,旷古罕宗觏。讵穆示毅皇帝春秋正盛,遽弃臣民。皇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统,复推恩及臣,以亲王世袭罔替,渥叨异数,感惧难名,原不须更生过虑。惟思此时垂帘听政,简用贤良,廷议既属执中,邪说自必潜匿,倘将来亲政后,或有草茅新进之徒,趋六年拜相捷径,以危言故事耸动宸听,不幸稍一夷犹,则朝廷徒滋多事矣。

  合无仰恳皇太后将臣此折留之宫中,俟皇帝亲政时,宣示廷臣世赏之由及臣寅畏本意,千秋万岁,勿再更张。如有以治平、嘉靖等朝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果蒙慈命严切,皇帝敢不钦遵,是不但微臣名节得以保全,而关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者,实为至大且要。

  所有微臣披沥愚见,预杜佥壬妄论缘由,谨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圣明洞鉴。

  光绪元年正月初八日奏上,留中。

  醇贤亲王薨逝,一切典礼皆创行。皇上诣府行祭奠礼,祭文由翰林院恭撰。其文起首,曰“维年月日,皇帝谨致祭于本生考醇贤亲王之灵”云云。常熟翁检讨斌孙撰拟。文内有云:“诵戒勉二诗,已括周孔传心之要;读防微一疏,足杜宋明议礼之争。”此一联最为警切。盖王尝进戒勉二诗于上,又有杜渐防微之疏也。

  ●卷二○同治三年变通军需报销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奉上谕:户部尚书倭仁奏请将军需报销变通办理一折,据称“军需报销向来必以例为断,然其间制变因时,亦有未能悉遵之处。各省军需历年已久,承办既非一人,转战动经数省,则例所载征调,但指兵丁,而此次成功半资勇力,兵与勇本不相同,例与案遂致歧出。在部臣引例核案,往返驳查,不过求其造报如例,而各处书吏藉此需索,粮台委员借以招摇,费无所出,则浮销苛敛等弊由此而起。请将同治三年六月以前未经报销各案,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并请饬禁劝捐归补名目。”等语。

  所奏系为因时杜弊起见。军需报销一事,本有例定章程,惟近来用兵十余年,蔓延十数省,报销款目所在多有,若责令照例办理,不独虚糜帑项,徒为委员书吏开需索之门,而且支应稍有不符,于例即难核准,不得不著落赔偿。将帅宣力行间,甫邀恩锡,旋迫追呼,甚非国家厚待勋臣之意。著照所请。所有同治三年六月以前各处办理军务未经报销之案,惟将收支款目总数,分年分起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免其造册报销。

  此系朝廷破格恩施,各路统兵大臣、各省督抚具有天良,务须督饬粮台委员核实开报,不得因有此旨,任意影射浮冒。并著严禁劝捐归补名目,及私设厘卡等弊。如有不肖委员,仍以前项情弊巧为尝试,别经发觉,除将承办各员严办外,必将各该统兵大臣及各该督抚等从重治罪。部中书吏,如有在各处招摇撞骗朦混包揽者,并著严行拿办,以惩奸蠹。

  其自本年七月起,一应军需,凡有例可循者,务当遵例支发,力求撙节,其例所不及有应酌量变通者,亦须先行奏咨备案,事竣之日一体造册报销,不得以此次特恩,妄生希冀。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

  ○胡林翼临终异闻益阳胡文忠公薨于军,罗少村观察祜从文忠久,哭之恸。将敛,少村以手按文忠胸间,虽微冷而与肢体异,久之若翕翕动,力持勿遽敛,犹冀其复苏也。至三日,折弁回,文忠疾亟时奏请开缺之折,奉朱批:“湖北巡抚著李续宜暂行署理,接统各军。”少村乃附文忠耳大声读之。文忠平日两目光如电,至是忽大张,若微颔之者,侍者骇走,旋一瞑不复视。少村再按心间,则方寸寒于冰铁矣。文忠血诚谋国,耿耿寸丹,死而不死,必待亲闻谕旨付托有人而后瞑也。

  ○胡林翼论战守两信胡文忠公在黔日,先大父与吴文节公合疏保之,其后往来书牍甚夥。亲笔数通,在晋阳日,为陆紫英携去。今检得二通,为文忠集中所遗者,录之如左。

  楚边不必设防,徒糜饷糈。与其设防于边,而日久懈生,终不可战,不如物色良将于督标,另置选锋,严立课程,日夜训练,一旦有警,随机应变。平时有藜藿不采之威,临事有折冲千里之势,计无有切于此者矣。

  时局所虑,在无将无饷,而实则两患仍在当事之非才,譬之草木均可为药,惜无尝百草之人详其性、审其味,而因病处方耳。又尝试之始,必猝然遇毒,因而自悔其初心,则视天下无可为之事。圣贤豪杰,睿知过于常人,然古无不受欺、不吃亏之豪杰也。仙佛尚有魔劫,况以身任天下者哉?军兴六年矣,凡天下之财,如盐课、厘金、牙帖、捐输,均可济饷,有人经理以开其生财之道,行间诸将能尚廉耻、敦气节、力战制贼以节其流,则数年内浪费之财岂尚不足耶?

  湖北兵政、吏治、人才,殆难言状,而兵勇之怯懦,将备之虚骄,亦一时无两。目下城贼之食将绝,倘无他变,或可幸成。秦饷为襄阳土匪猝起,久不到营。隆贶至厚,无如匪不满千,府县自溃,秀帅发兵又溃。昨以南岸千二百人援剿,或有济乎?驺从入蜀,必先求者,侄之饷耳。

  迪庵与侄之水师敢战,人能言之,老伯亦素信任而不疑。侄之立志,必使营哨之官尽廉洁,不私一钱,其章程所定薪水,又实足以养其廉,而兼有爱士之余力。扩充此义,楚军可以大强,亦可以久而不弱。然此时积欠近三十万,强兵与弱兵,廉将与贪将,混而同之;或且轩轾而偏私之,是则天时人事之不可以理解者矣。幼读李忠定传,辄愤不能食,今则晓然于命之所在,乃转坦然矣。

  武汉若复,肃清境内,尚有所待。侄意欲添舟以载陆师,如杜征南、王龙骧之迹。古人以舟兼陆。如平淮夷而赋江汉之诗,及汉之楼船,横海下濑,勾践之习流,夫差之余皇,吕蒙之伏精兵冒白衣,皆未尝不登岸也。若得水师之专水战者八千人,分为两翼,得陆师之习陆战者万二千人,分为两部,各以一留后,以一东征,陆军亦载于舟中,水师先导,陆师突起击之,出不意而攻不备,吴会之地必可速胜。舟中携三月米钱薪煤,则陆师可三月不匮,水师所携亦如此。惟三月之火药炮子各须三十万斤,而陆师之坐船必须另造,大不易易耳。其必分两班者,凡战久,必多伤、必疲,两班则力不疲,而战守胥有赖耳。且深入与贼战,可幸大胜,贼必坚守不出以老我师,以逞其故智。我仍登舟以归,贼知班师矣,必他计而改途,后之留守者改为征兵,飘忽千里,岂非将军从天而下耶!多方亟疲之法,莫捷于此。即使无功,亦使贼多备而虞我力争上游,则于吴越之事必纾。

  如此计不可为,则非节节打通不可。窃料贼之坚守已成惯技,非三五年所能蒇事,而天下之财力竭矣,东南之贼党多矣,吴越之祸端又必日亟。

  惟侄之从事,除黔中外,从戎已三年,绝无三日之余粮,足以从吾所志。上年欠饷太久,一溃了事。本年又欠至数十万,军心尚坚,军政尚有律,然心弥苦矣。安得粤西始事之时之饷假我三四十万金,得以添船添勇,为此大举?亦不过空言无补耳。以老伯知己之感,故敢发其狂愚,以备异日之采择。

  侄师久无功,心迹不能自见,即欲自陈,惴惴然恐其不情中朝大老。自黔中作守后,音驿不时,不惟不敢,亦不暇伸纸作书。意绪万端,词不能择,尚乞鉴恕。

  皖南北军情已另疏前函中。金陵、苏、常及分犯严州之贼,均已并力西犯,若知沪渎之兵不足顾忌,而镇江、扬州之兵固守尚自恐不赡,故得悉数西犯而无复忌惮矣。

  林翼顿首○荣禄倾陷沈桂芬沈文定在枢廷最久,兼管译署,值外交艰棘之秋。日本侵我琉球之案,俄罗斯还我伊犁之案,台臣讲官交章论列,咸咎总理衙门之失机。文定承文文忠、宝文靖后,一意持重。东朝惮于发难,德宗正在冲龄,不得已之苦衷,固不能归罪文定一人也。其持躬清介,为同朝所无。外吏馈赠,多却而不受。所居东厂胡同邸第,门外不容旋马。入朝从未乘坐大轿,与后来风气迥不侔矣。

  ○崇绮等谋废立崇公绮谢病不出者二十余年,己亥有旨将召用,日与静海相国密谋废立事。一日相约至荣相宅,荣直枢廷未归,二公坐以俟。荣相归,二公袖一稿,以东朝有废立意告荣,且授汉霍光事相证,冀荣赞助之。荣曰:“此何等事,而两君卤莽为之乎?且不虑外人干涉乎?”二公意未已。荣遽拂衣入内,二公乃踉跄去。其后,庆亲王以李文忠询各国公使语上闻,此议始寝。

  ○载沣今上宣统之初,以醇亲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所有摄政王礼节,经廷臣会议,奏请奉旨准行,凡十六条。府第定于西苑中海,划出集灵囿一带,并于三所作为平日休息之地。命铸金章,钤于谕旨。

  ○召见枢臣赐坐自十一月二十一日起,即在养心殿召见枢臣赐坐,惟梁敦彦不赐坐。召见毕即看书,至懋勤殿选用书籍。

  ○隆裕与宣统隆裕皇太后移居长春宫东暖阁,上居西暖阁,便于照料。俟召见事竣,上仍至养心殿传膳休息。两宫甚为亲爱。

  ○光绪临终奇兆景庙上仙之前数日,忽命匠人将瀛台旧设之杌凳锯其足若干寸,语侍臣云:“将为若辈之用。”顷召见,礼节例需用矮凳,一时未备。惟内务府大臣知前日之事,猛忆及之,遂取以应用,亦奇兆矣。

  夫事势至今日,无人不知恭亲王之当弃瑕录用矣。然而***不敢言,前日不言而今言,是自求祸也;外廷不敢言,以为言之未必用,且罪在不测也。夫时事至艰危,而犹避不测之罪,是国家养士终无食报之日也,养士又安用哉?

  《语》曰“君子不施其亲”,又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其于今日事理,若合符节。《诗》曰“发言盈廷,谁敢执其咎?”今枢廷无执咎之人,而筑室有道谋之患。岂发言盈廷,无一人能决是非,足以启圣心而赞庙谟者,臣实耻之!臣实痛之!计皇太后、皇上圣虑崇深,未必不曾纾宸眷。但早收一日之用,或早成一日之功,宇内生灵免于涂炭,其有系于亿万年丕基之远者,实非浅鲜。若迟久后用,无论挽回非易,一经败坏,方议拯救,纵使及事,所伤实多。

  疏且上,公虑天威不测,愿独受其咎,摺末有“臣文田主稿”语。陆、张诸公固不许,乃删之。

  书御称旨,由是廷僚交章奏请者踵相接。九月初一日,恭亲王遂以管理海军大臣督办军务,节制前敌诸将帅。逾月,复入军机。

  ○张之洞电驳更张官制光绪季年创行立宪,议改官制,枢臣颇主其说,张文襄驳之。电文四千余言,中间“无事自扰”数语,意盖有所指。乃未几而九年筹备章程出,文襄入枢府年余,寻以疾薨于位,而世变已不可究矣。读此文有余恫焉。

  议改外官制事,敝处昨电复京师,录稿奉览,其文曰:效电悉。愚绎谕旨,以定官制为立宪预备,则此次官制之应如何改定,自以有关于立宪之利害为主。其无关宪法者,似可不必多所更张,转致财力竭蹙,政事丛脞,人心惶扰。考各国立宪,本指不外乎达民情、采公论两义。此二事乃中国圣经贤传立政之本原,唐、虞、三代神圣帝王驭世之正轨,心同理同,中外岂有殊异?圣谕剀切深厚,自应切实筹议推行。谨分条奉复如左:一、设四乡谳局、议事员、董事员。详读尊电各条,惟设乡官,设议事会、董事会两法有关立宪本意。窃惟中国风尚,乡绅自爱者,以不管公事为有品。或遇有关利害安危大端,偶一任之,或必须地方官敦请,始来与议。其平日自愿管地方事者,及好管地方琐细事者,多非端廉之士。若概名为官,必不免徇私作威,包揽利权,吓诈乡愚,抗扰政令诸弊。故四乡分理细故词讼之乡绅,不宜名之为官,只可同为乡长,若当日团长、团总之例,亦不宜袭日本分区之制,名为区官。查咸丰、同治年间,发、捻为乱,皖、豫、山东及直隶南数府,处处办团,流弊滋多。除黔团通贼谋逆,如苗沛霖之类不计外,即不为匪之团,亦多有抗粮、抗案、擅杀、寻仇诸弊。幸官军剿平发、捻,诸团或惩或散,始渐敉平,今岂可导之使乱。至议事、董事***,未尝不可设立,但一须正其名义,二须定其权限。名义者,只可名局,不可名会。查各省府县多有绅局,或主捕盗清匪,如广东之安良局、沙田局之类;或主筹费济公,如四川之三费局、亻夫马局,陕西、河南之车马局之类;此外,堤工、善举各局,所在多有。名沿其旧,则不僭不骄,屏去会名,使不至为江湖会、联庄会、三合会、哥老会各种作乱之会匪所影射,此名义也。权限者,议事之员但许有议事之责,不予以决断之权。其议决之可否,悉由官定,以审度其可行与否。至董事之员,只可供地方官之委任调度,不宜直加以辅助地方官办事之名。若权限逾分,必致官为董制,事事掣肘,虽有地方监督之说,徒存虚文而已,其为害殆不可思议。故议事之员,能议而不能决;董事之员,宜听官令而不宜听绅令,此权限也。尊电因拟裁知府,故未言及府城之议事、董事各员。兹鄙意拟请仍留知府,则府城亦应照州县办法层递设立,议事局、董事员,其权限亦与州县之绅董同,以总达各县之民情,供知府之委任。惟分理各乡谳局之乡长,及议事、董事之员,须由本县人公同推举。其推举此各项绅董者,必须家有中人产业而又素行端谨者,方许列名为推举人,由官选定派充禀报。如官派不公,准其赴省控告;民举不公,准本县官停议另举。如此,则民情可上达,公论可上闻,而纪纲等级尚未废弃破除,绅谋官断,互相补救,似与朝廷勤求民瘼之意相合。俟行之十年以后,学校日增,士民智识日开,道德日进,设有嚣张恶习、狂悖言行,随时训导儆戒,俾其道德之效,不致为犯上作乱之行,其智识之效,能谙习一乡之情形,明晓全国之大势,并能通知中外交涉之大端,国家政事兵事之梗概。究其要归,必其智识不离于道德,尚武不越乎法律范围,方为合格。届时体察,果能臻如此之程度,再议立宪之大举,自然有利无弊。若十年以后,人民道德未能尽纯,智识未能尽充,则尚须从缓。仅照以上所言,各府县分设乡长,分设议事、董事各员,官绅互相维持策勉,亦足以破壅蔽,杜偏徇,察穷檐之疾苦,采岩穴之良谋,尚不至大有流弊也。

  一、议改州县之制。考本朝沿明制,州县分三等:曰繁、曰中、曰简,本有等差,与汉、唐县官之制大同小异。今欲重其品秩,而又分为三等,则大县称州,中县称厅,小县称县可也。盖外间同知称厅,理民通判、理苗分防州同州判,民间亦称厅,似体制较州为稍逊。至废去知府而令大县称府,则似有未安。各省幅员辽阔,轮舶罕通,每一府所辖少则四五县,多者至十县。各县距省遥远,极远者至二三千里,赖有知府,犹可分寄耳目,民冤可伸理,灾荒可复勘,盗匪可觉察饬缉。若尽归省城考察,岂能遍及?待该县禀报至省,祸乱已成;控告到院司,民命已毙矣。故裁去知府一说,万分窒碍,势有难行。称府而无属县,名义亦难解。似不必蹈袭日本之故套,以东京、西京、大阪三处专名府也。既有属县,则事繁体尊,附郭之首县不宜裁矣。至每州县各设佐治官,分掌财赋、巡警、教育、监狱、农工商及庶务,甚为有益。惟员少不足济用,禄少不足养廉。员多俸厚,经费太巨。今日州县之俸,大率因处分被罚;其养廉,亦多司库因公款扣抵,不能全领,安有余力巨款,为新设之州县佐治官筹俸廉哉?似宜听州县量力延访委员,较为可行。

  一、议改省城院司各官之制。第一层办法,诸多不便。院司合为一署,同画一稿,定时入署一节。晷刻有限,必致草率敷衍,一也。京城每一部皆一类之事,然且每司各自有印,各自有稿。若一省督抚及各司道,则兼有各部之事,若并为一署,无此广大廨舍能容许多官吏,能存许多案牍,二也。近因患责任不专,故督抚只留其一,今设两丞,岂不又添两巡抚乎?定多牵掣推诿,三也。院司局各有等级,各有责成,各有印信,能自行文牍。其间交驳异同,亦可收匡助之益。即有谬误,责有攸归。倘并为一稿,必仍是一人作主,若督抚骄矜,则两司徒画黑稿;若两司跋扈,则督抚只如赘瘤。六部堂官虽多,仍是一人主稿先行。东三省事务较简,岂能以例内地。外省衙参之期,司道公见,不过略谈大指,并不能立时筹定办法。大率有重要事,必须与司局著重之一二员或二三员,便坐燕见,或至日晡,或至夜分,纵谈深虑,反复筹思,乃能筹定一议。即京都堂司商榷要政,亦都是司官赴宅内详陈密谈,乾隆以前名臣皆是如此。若到署片刻,不查案,不思索,恐未能遽筹得至当不易之办法,四也。至于府县文牍直达于省,由省径行州县一节。查照例,公牍无论上行下行,乃是层层递转。若紧要事体,州县一面径禀督抚,一面分禀司道局府,谓之通禀、通详,督抚亦径批札州县。军兴以来,此类甚多,至今犹然,不患不能直达也。至每省设高等审判厅,行政、司法各有专职一节,尤所未喻。一省之中,臬司即是高等审判厅矣,另设一厅何为?若谓臬司是行政之员,须另有司法之官,则臬司问案拟罪,仍须督抚核批;达部者,须督抚核转,总须俟部复始定。然则臬司及督抚,即是司法之行政;刑部,即是司法矣。何必剿袭东语,多此纷歧哉?传闻献议者,并有拟由高等审判厅以直达法部,督抚但司检察、不司裁判之说,不胜骇异,想贵大臣未必允行。假使万一采用其言,则以后州县不亲狱讼,疆臣不问刑名。昔孔圣知本,专论听讼;鲁庄胜齐,惟恃断狱。若州县不审判,则爱民治民之实政,皆无所施,以此求治,未见其可。且外州县距省或数百里,以至二三千里,若裁去知府,则冤狱偏断何处申理,小民寻常讼案亦必将卖产为资赴省上控,即使省控,而督抚臬司亦不能审判,仍须取决于法部、理院。夫老弱穷嫠,安能奔驰数千里而京控乎?京师部院能日讯全国数千万起之讼案乎?假如文武官吏有犯,而督抚不能审判,何以号令属官乎?第二层办法,似尤多窒碍之处。民政以警察为大端,乃臬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臬司而属藩司?理财乃藩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藩司而又别立财政司?且通省财政,关系极重,而秩视运司,转较学、臬为小?即如现在藩、学、臬、运、粮、盐、关、河,权限本自分明,不相淆混,乃亦议改变,则尤可不必矣。若知府一官,鄙见必须留之,不宜裁撤,因其去民较近,辖属较小,可为院司分任考察。

  抑更有进者,既设议事、董事之绅,又增佐治之官,则州县应议应办之事日多,各种治理皆赖财用,学校、警察、农商工业、河堤水利,凡一切厚民生、捍民患之事,非财不济。各国制度,皆分国家税、地方税两端,断宜划分酌留,不致竭泽而渔,庶教养诸政可以实行,此方是立宪要义,爱民真际。应请贵大臣于此项一并议及,是所感幸。

  总之,今日预备立宪,只须合立宪之用意,不必求合于海外立宪国之官制。大抵中国疆域广大,数倍于东西各国,而轮船、火车、电线通者什一,不通者什九。且立国之本原,历代政体相沿之成局,国民性情之利病,目前国家之实力,中外各自不同,岂能事事强合?况君主立宪之国,惟日本与德为然,故论者谓中国立宪宜仿此两国法。德与日之官制曷尝相同哉?请检考之可悉也。

  窃惟今日国事多艰,宵旰焦劳,贵大臣公忠体国,故求治之心不自觉其过亟。特是度德量力,善俗以渐,经典明训;用法宜得法外意,史册良规。方今天灾迭乘,民穷财匮,乱匪四起;士气浮嚣,外省之学堂,无不思干预公事,攘取利权,海外之学生,尤为狂妄,动辄上书***,干预朝政,凌辱监督,横索钱财,电致本省督抚,诋斥地方官,及加查核,十无一真,其悖谬情形,罄牍难书,而待举之新政甚多,州县外受督责,内忧赔累,疲于奔命,无米为炊;督抚支左绌右,救过不遑,但能抚绥镇遏,平静无事,已自不易。若改变太骤,全翻成局,需费太多,课虚责有,不惟官吏耳目眩惑,无从措手,权力改变,呼应不灵;窃恐民心惶惑,以为今日即是官民平权,刁民地棍借端鼓众,抗粮不完,厘税不纳,缉盗匪则抗匿不服,筹赔款则抗欠不交,传讯不到,断案不遵,一切纪纲法度立即散乱逾越。国纪一失而难收,民气一纵而难靖,恐眉睫之祸将有不忍言者矣。

  昔唐贤有云:“天下本无事,乃庸人自扰之耳。”洞窃以为不然,无事自扰,尚无大害;若方今四海有事之日,再加之以扰,则不可支矣!且庸人安能扰天下?惟才敏气盛急于立功名之人,察理不真,审势不明,贸然大举,乃能扰天下耳!宋王安石岂庸人哉?洞近年以来,于各种新学新政提倡甚力,倡办颇多,岂不愿中华政治焕然一新,立刻转弱为强,慑服万国?第揆之民心,衡之物力,实不宜多有纷更。

  官制各条,以洞愚见论之,似不尽与立宪关涉。窃谓宜就现有各衙门认真考核,从容整理,旧制暂勿多改。目下先从设四乡谳局、选议绅、董事入手,以为将来立宪之始基。如能实力奉行,此尚是达民情、采公论之实际,亦可稍慰环海望治之心。至目前民生困穷,动辄思乱,欲求养民生、感民心之术,则以少取于民为先,多兴实业次之。练兵虽要,尚不如安民得民之尤亟。宪法精意,总不外好恶同民耳。

  总之,立宪本义在于补救专制之偏,日本立宪之要语,曰“万事决于公论”。果能事事虚衷咨访,好恶同民,虽官制仍旧,无害其为立***体;如不能集思广听,事事皆为国民公益计,则虽尽改照日、德官制名目,仍无解于上下之睽隔、民情之困苦怨咨也。贵大臣所议,似宜慎重图维,博采周谘,然后奏请施行,方于立宪体裁有合。

  洞衰病迂庸,愧无奇谋速化耸动四方之策。承问奉复,曷胜惶悚,幸惟裁察。如有管见,容当续陈之。洞肃洽。等语。祈赐教。洞。啸。

  ○贡院石刻京师贡院聚奎堂壁间,石刻明万历庚戌取士诗七律一章,耀州王图作。王字则之,官侍郎,万历三十八年主会试,见《明贡举考略》。天启四年,其子淑卞亦主试,和原韵附刻于石。阅三百年,片石无恙。自来主乡会试者多用原韵赋诗相赠答。光绪辛卯乡试,余充同考官,副主考徐寿蘅侍郎树铭有诗,余和诗四章。越九年,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城,其后借河南省城举行乡会试。又至丙午,而科举废,贡院鞠为茂草矣。

  ○不开东阁四十年道光间,东阁大学士王公鼎病卒,遂不复开东阁。至光绪十年,左公宗棠授东阁大学士,盖相距几四十年矣。

  ○长沙抢米风潮长沙王益吾祭酒先谦,自江苏学政告归,即不出,著书满家,不与外事。新学盛行,独持正论,致遭时忌。

  宣统二年春,省城米价腾贵,群情汹汹,当事者措置弗善。巡警道赖承裕出南门弹压,被众攒殴,营官杨明远救之入城。城内外痞徒麇集,哄于巡抚署。岑抚惧不敢出,众益骄,聚者益多,乃斫旗杆,毁辕门,以洋油泼大门纵火焚大堂。卫队发枪伤人,各大街皆罢市。各官吏及绅士皆集于抚署,布政使庄赓良等步行劝开市,众稍散。巡抚上疏自劾,遽以巡抚关防授庄布政。布政不察,辄用关防钤告示,而自称护理巡抚,时并未奉旨也。

  方事之起,一面安抚,一面查拿肇事之人,尚易结束,曾不意酿兹大狱也。

  ○湖北三御史屠仁守字梅君,湖北孝感人;吴兆泰字星阶,湖北麻城人,皆由翰林官御史。屠以光绪十四年十二月上疏,请皇太后收回成命,仍前听政,懿旨严责,交部议,革职。吴于十六年九月疏请停颐和园工程,奏旨交部严议,亦革职。两御史皆湖北人,又先后居虎坊桥东阡儿胡同。又十七年二月,御史高燮曾请行日讲,奉旨驳斥。高,亦湖北人。

  ○黄国瑾诗谶法源寺僧静涵,自画小影,遍乞公卿名流题咏,常熟翁尚书、吴县潘文勤、南皮张尚书、丰润张幼樵副都、贵筑黄再同编修诗皆有诗。再同诗中一联云:“白怜僧鬓垂垂短,红妒花颜岁岁妍。”颇寓伊郁之感。未几奔其尊人子寿先生之丧于武昌,遽以毁卒。讣至京师,同人于法源寺为位而哭之,余亦与焉。重展旧题,可胜怅惘。编修尝读书寺中,其西偏室三楹,榜曰“书龛”,再同手书也。

  ○梁鼎芬诙谐是科殿试读卷大臣复命,折弥封,第二名宗室寿耆。慈圣谕诸臣曰:“宗室曾得鼎甲否?”副都张佩纶对“蒙古崇绮得状元,汉军杨霁得探花,今宗室得榜眼,可谓熙朝盛事”。谕曰:“既如此,即定寿耆第二可也。”时副都眷倚方隆,奏对尤敏。意园祭酒盛称于梁节庵,节庵曰:“不然,倘我得奏对,寿子年必不得矣。道光戊戌,宗室灵桂列一甲三名,成庙谕曰:”我家子弟不必与寒士争此一名。‘乃改为第四。“节庵熟于掌故,好诙谐,尝以之语余云。

  ○庚子乡试光绪庚子乡试,各省简放正副考官,寻以拳乱停止考试者十一省。考官多中途折回,或赴行在,或留止他省。迨十月行在简放学政,其前放考官折回者得十一人。予子士鉴,先充湖北考官,未出京,随扈赴行在所,亦同时拜命。明年辛丑六月补行乡试者五省,则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也。

  ○陆襄钺持正陆吾山观察襄钺,以副贡生入赀官于汴,累擢至开归道,以廉直名于时。丁忧起复到京。向例,丁忧实缺道服阕,吏部奏闻,遇有道员缺即蒙简放。会有人言吴清卿中丞请尊崇醇亲王典礼疏出观察手,枢廷诸公知之,东朝亦有所闻。越年余,屡有道缺,而简放未及,乃归陕西。迨庚子两宫西幸,驻跸西安,观察以在籍道员随同迎驾,姓名得达天听。而观察自官牧令至河道,有贤能声。辛丑夏简浙江粮储道,一日有内监某至其家,以仆某荐,观察谓内监不当与官僚接,以义折之,内监乃夺气去,亦持正之一端也。

  ○北京于谦祠崇文门内裱褙胡同,旧有于忠肃公祠,初名忠节祠,即公故宅为之者,见《人海记》。岁久祠废,沦为民居,小屋数椽,俗呼为土地祠。宗室伯希祭酒盛昱,居第在裱褙胡同;稔知其事。同里金忠甫、濮紫泉两前辈商之祭酒,清厘故址,凡民居占住者量给赀令迁让,于是祠址复完。鸠工庀材,重建祠宇,奉忠肃神位,以岁二月设祭,合郡人咸莅。别建屋二十余楹,为杭郡人应乡会试者栖止之所。其地距贡院近也。

  ○京师武林会馆京师武林会馆在长巷二条胡同,创自前明。康熙六年重修,有碑记其事。有扁额四:一曰“德音堂”,黄文僖公题;一为御制千叟宴诗,乾隆五十年正月赐州同加一级温世爵、刑部司狱范绍庆;一探花沈清藻;一会魁诸以谦。其初闻为绸业公所,其后馆役孙玉私售器具,并出赁收其租金,历年久,几无过问者。同治二年,京官呈请中城御史查拿清厘,仍归入会馆。光绪四年,以其地僻远,乃售去,得白金二千两,别购市屋收租息,以佐会馆之用。越数年,复于崇文门西城根购阿克丹侍郎旧宅,为仁钱试馆。光绪庚寅会元夏曾佑、壬辰榜眼吴士鉴,皆寓试馆闻捷音者也。

  ○京师陶然亭京师陶然亭在黑窑厂南慈悲庵内,康熙间江郎中藻所建,取白香山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之句以名之,又名江亭,士大夫宴集胜地也。曹习庵学士诗“穿荻小车如泛艇,出林高阁当登山”,情景最合。庵内有辽寿昌五年、金天会九年石幢各一。

  后督学陕西,有妄思夤缘私讽家奴通款者,修撰既惩其奴,而悯考生之愚,思曲宥而明儆之。覆试诸生日,设瓷碗公案上,注水满之,召其人捧而掷诸堂下。其人愕然,乃语之曰:“尔惜之乎?尔身之弗惜,而惜此区区者乎?”卒使掷之,复语之曰:“一经败坏,能复全乎?吾与尔犹是也。忘身徇贿,其可乎?”其人免冠谢,涕泣悔罪,遂宥之。

  ○石交王礼堂树,隐居北郭,有米南宫癖,收藏奇石甚富,因自号曰石交。选其尤者七十有二,梁山舟侍讲书“七十二峰阁”额以贻之。后又得倪文贞公《石交图》,喜其与己字合,悬之阁中,复摹镌之。今石归余家,庋之峭茜廊,以廊外有臣石,上镌“峭茜”二字,不知何人题也。

  ○田居龚蘅圃侍御翔麟,罢归清贫,居张驼园,自号田居,王石谷为作《田居图》。其先,居横河沈氏庾园。园有玉玲珑石,宋宣和花石纲之遗也。道光间,园归沈莲叔拱宸,同治间归周琳粟家勋。石故无恙,余尝徘徊其下。旁有白皮松,亦百年物也。

  ○大侠裘信甫南浔庄氏私史之狱,钱塘陆丽京、仁和范文白、海宁查伊璜,皆牵连被逮。丽京弟梯霞,脱身北走,投其从舅氏裘信甫谋申救。信甫,长安大侠也,叹曰:“酷哉此祸!顾前者投牒诉诬,沉阁不上,奈何?”丽京至都,复解浙候鞫,而捕梯霞严。梯霞间道归,自诣狱,父子兄弟仆从妇女百余口相向哭,而裘信甫已阴以实情别白黑输要路,内外无一人知者。比录囚,呼名共二十一家,长刀邀遮,颠踣入市,陆、范、查三家竟获免。及信甫死,梯霞为制服三年,泣语子弟曰:“微舅氏,尔曹皆黄沙白骨也。”世盛称吴六奇脱伊璜于难,而裘信甫事罕有知者。

  ○梁履绳玉绳兄弟雍乾间,钱塘梁氏勋阀既显,门才极盛,而以文庄公孙履绳、玉绳弟兄为尤著。

  玉绳子曜北,号谏庵,著《史记志疑》三十六卷、《元号略》四卷、《古今人表考》九卷、《志铭广例》二卷、《吕子校补》二卷、《瞥记》七卷、《蜕稿》四卷,总题为《清白士集》。盖谏庵分居塔儿巷,山舟先生书“清白堂”额畀之,因以自号。每一书成,辄就钱竹汀、卢召弓、孙颐谷诸先生商榷,故舛驳绝少。谏庵寄弟处素书云:“后汉襄阳樊氏,显重当时,其子孙虽无名德盛位,世世作书生门户,吾仰之慕之,愿与弟其勉之。”其风尚可想矣。

  ○顾光有惠政顾涑园太守光,乾隆戊午举人,以大挑知县宰清丰,有惠政,累擢广州知府,粤督某嫉之,遽引疾归。后五十余年,其邑人有礼天竺大士至杭州者,知公里居无恙,相率三十余人登堂罗拜而去。昔时人情之厚如此!仁和汤典三礼祥,为诗纪其事。诗云:“山鸡爱毛羽,志士重修名,况乃为民牧,毁誉尤易成。清丰有贤宰,吾乡推耆英。忆昔漳卫水,一决连魏城,哀哉城下骨,尚带蛟龙腥,赈恤招流亡,沟壑余零丁。三上河渠书,议格终不行,纪灾泪盈纸,鸿雁同哀鸣。距今五十载,父老来西陵,自言清丰民,我曹皆侯生。侯今喜健在,侯昔何贤能。中有少年子,传闻自父兄,今幸睹侯面,恨未竹马迎。或长跽不起,或稽首阶庭,或起焚炉香,或笑或涕零。何以献我侯,紫枣杂黄橙;何以颂我侯,寿考而康宁。我公前致问,小惠何足称,无端念衰朽,而我愧益增,愿尔为良民,愿不负太平。手摩父老顶,欢爱如孩婴。出门尚回顾,观者填柴荆。允矣古遗爱,亦足验民情。民情有如此,愿共惜贤声。”太守所居在东城河侧,敝屋数楹,颜曰“河干廛”,自称河干先生。

  ○于谦不谏易储疑案于忠肃不谏易储事,后人争疑之。相传齐次风侍郎尝宿祠中,梦忠肃告曰:“当日谏易储疏,留中不发,外人无知者。子异日入史馆,当为我表章之。”既而侍郎果直禁廷,与修《明史》,遍检前明档案无之。余姚邵二云先生习闻其语,入馆后留意搜访,最后于通政使署得当时旧册,有大学士于某为太子事一折,具载月日。数百年疑案,至是始定。惜疏稿卒不可得见。按:此事又见阮文达《研经室集》及先大父《养吉斋余录》。

  按:卓氏为塘栖望族,明季国初,门才极盛。珂月诗有刊本,他文罕见。渔洋《池北偶谈》载此一节,亟录之。吾乡罗镜泉以智,尝集自来重次千文者凡数十家,珂月作亦列其中,张仲甫先生尝为之跋。兵火以后不可复觏。

  ○皋皋鹏鹏家小谷太守清皋、西谷府丞清鹏,为谷人祭酒孪生子。幼时声貌无异,家人几不能辨,以羁角左右别之。祭酒封翁晚年目双瞽,两孙至前,则摸羁角呼之曰:“尔皋皋耶?”“尔鹏鹏耶?”年十七,同入县学。后随祭酒于扬州安定书院,命小谷与兄小酉作鲥鱼诗,小酉句云:“安得万钱供箸下,却逢四月往江南。”小谷诗云:“人情争染脂韦易,世味能消骨鲠难。”祭酒笑曰:“大儿不脱寒俭气,要亦名士风流,八儿乃欲为强项吏耶?”一时传为美谈。

  ○张应昌张仲甫舍人应昌,嘉庆庚午举人,以恭缮实录,议叙中书舍人。中岁苦羸疾,不复应礼部试,惟以著述自娱。所著有《春秋属辞辨例编》八十卷、《补正南北史》、《识小录》、《国朝诗铎》、《彝寿轩诗钞》、《烟波渔唱》。同治九年,詹事府詹事夏同善、通政司副使朱智、鸿胪寺卿许庚身奏进《春秋属辞辨例编》,特蒙“耆年好学,甚属可嘉”之谕。老年子姓雕落,招嗣子嗣孙,凭屋菜市桥东,榜其门曰“家传孝友,里近忠清”。盖所居近忠清里,距吾家仅百武耳。晚通禅悦,腰脚转健,年七十余犹步登韬光,为诗纪之。

  舍人清贫而性孤介。杭州东城讲舍,薛慰农太守创设,制义外兼课经解诗赋。太守去官,即主讲席,继之者为海盐张铭斋先生。先生殁,里人有言于郡守,欲延舍人主讲者。舍人辞不就,自言年衰耄,经义词章皆荒落,岂足胜讲授之任。顾家无儋石储,其嗣子云斋冫免余劝阿翁勉就此席。余知不可,而云斋固以请。一日从容谒舍人语此事,舍人厉声曰:“儿辈不晓事,即长官延聘,我必坚辞。必强我,当以死拒之。”余敛容叹服。时又有荐会稽李莼客来主讲者,李亦辞不就。后见《越缦堂日记》,言杭州张舍人谋此席甚力,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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