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资源由古籍府(www.gujifu.cn)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关注公众号:古籍府,可以免费全部下载完整版。

癸辛杂识 宋 周密
○序
坡翁喜客谈,其不能者,强之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闻者绝倒。洪景卢志《夷坚》,贪多务得,不免妄诞,此皆好奇之过也。余卧病荒间,来者率野人畸士,放言善谑,醉谈笑语,靡所不有。可喜可噩,以警以[B14F],或献一时之笑,或起千古之悲,其见绐者固不少,然求一二于千百,当亦有之。暇日萃之成编,其或独夜遐想,旧朋不来,展卷对之,何异平生之友相与抵掌剧谈哉!因窃自叹曰:“是非真诞之辨,岂惟是哉?信史以来,去取不谬、好恶不私者几人,而舛伪欺世者总总也。虽然一时之闻见,本于无心,千载之予夺,狃于私意。以是而言,岂不犹贤于彼哉?”癸辛盖余所居里云。弁阳老人周密戏书于道迩斋。
●前集
○胎息
又记张安道《养生诀》云;此法比之服药,其力百倍,非言语所能形容。其诀大略具于左:
每日以子时后(三更三四点至五更以采),披衣坐(床上拥被坐亦可),面东或南,盘足坐,叩齿三十六通,握固(两姆指掐第三指手文,或以四指都握姆指,两手拄腰腹间可也),闭息(闭息最是道家要妙,先须闭目静虑,除灭妄想,使心源湛然,诸念不起,自觉出入调匀、细微,即闭口,并鼻不令出气,方是工夫),内视五脏,肺白、肝青、脾黄、心赤、肾黑(当先求五脏图,或烟萝子之类,常挂于壁上,使日常熟识五脏六腑之形状也),次想心为炎火,光明洞彻,入下丹田中(丹田在脐下三寸是),待腹满气极,则徐徐出气(不得令耳闻声)。候出息匀调,即以舌搅唇齿内外,漱炼津液(若有鼻涕,亦须漱炼,不可嫌其威。漱炼良久,自然甘美,此即真气也),未得咽下,复用前法闭息内观,纳心丹田,调息漱津,皆依前法。如此者三,津液满口,即低头咽下,以气送下丹田中。须用意精猛,令津与气谷谷然有声,径入丹田中。又依前法为之,凡九闭息、三咽津而止。然后以左右手热摩两脚心(此涌泉穴,上彻顶门,气诀之妙),及脐下腰脊间,皆令热彻(徐徐摩之,微汗出不妨,不可喘)。次以两手摩熨眼面耳项,皆令极热,仍按捏鼻梁左右五七次,梳头百余梳,散发而卧,熟寝至明。
右其法至简易,惟在长久不废,即有深功,且试行二十日,精神便自不同,觉脐下实热,腰脚轻快,面目有光。久之不已,去仙不远。但当存闭息,使渐能持久,以脉候之,五至为一息。某近来渐闭得渐久,每一闭一百二十至而开,盖已闭得二十余息也。又不可强闭多时,使气错乱,或奔突而出,则反为害也。慎之!慎之!又须常节晚食,令腹中宽虚,气得回转。昼日无事,亦时时闭目内观,漱炼津液咽之,摩熨耳面以助真气。但清净专一,即易见功矣。神仙至术,有不可学者三:一忿躁、二阴险、三贪欲。道家胎息之法,以元牝为鼻,鼻者,气之所由出入以为息也。佛藏中有《安盘守意经》云:“其法始于调身简息,以谓凡出入鼻中而有声者,风也;虽无声而结滞不通者,喘也;虽无声,亦不结滞,而犹粗悍不细者,气也。去是三者,乃谓之息。然后自鼻端至脐下,一二数之,至于十,周而复始,则有所系而趋于定。则又数以心随息,听其出入,如是反覆调和一定,而不可乱,则生灭道断,一切三昧无不见前。”道士陈彦真常教人令常寄其心,纳之脐中;想心火烈烈,然下注丹田。如是坐卧起居不废,行之既久,觉脐腹间如火,则旧疾尽去矣。
○陈圣观梦
咸淳甲戌秋,余为丰储仓。时陈圣观过予,为言边报日急,余以乡曲通家故,因间扣之,圣观蹙然引入小室曰:“时事将不可为矣。某春首常梦至一大宫殿,若常日朝参处,殿上皆垂帘,寂无人声。既而稍近帘窥之,见御榻上一异物踞之(或龙或虎之类,陈不详言)。其傍则有小儿,服斩衰之衣,余遂惊寤。今嗣君尚幼,方居先帝之丧,此小儿衰服之验,其不祥莫甚焉,天下事去矣。”余意其梦事不足信,然是岁之冬,果有透渡之事(透渡即宋之北狩也)。
○改春州为县
春州瘴毒可畏,凡窜逐黥配者必死。卢多逊贬朱崖,知开封府李符言朱崖虽在海外,水土无他恶;春州在内地,而至者必死,望改之。后月余,符坐事,上怒甚,遂以符知春州。至州,月余死。熙宁六年,王安石居相位,遂改春州为阳春县,隶南恩州。既改为县,自此获罪者遂不至其地,此仁人之用心也。
○吴兴园圃
吴兴山水清远,升平日,士大夫多居之。其后,秀安僖王府第在焉,尤为盛观。城中二溪水横贯,此天下之所无,故好事者多园池之胜。倪文节《经Θ堂杂志》尝纪当时园圃之盛,余生晚,不及尽见。而所见者亦有出于文节之后,今摭城之内外常所经游者列于后,亦可想像昨梦也。
○南沈尚书园
沈德和尚书园,依南城,近百余亩,果树甚多,林檎尤盛。内有聚芝堂藏书室,堂前凿大池几十亩,中有小山,谓之蓬莱。池南竖太湖三大石,各高数丈,秀润奇峭,有名于时。其后贾师宪欲得之,募力夫数百人,以大木构大架,悬巨ㄌ,缒城而出,载以连舫,涉溪绝江,致之越第,凡损数夫。其后贾败,官斥卖其家诸物,独此石卧泥沙中,适王子才好奇,请买于官,募工移植,其费不赀。未几,有指为盗卖者,省府追逮几半岁,所费十倍于石,遂复舁还之,可谓石妖矣。
北沈尚书园沈宾王尚书园,正依城北奉胜门外,号北村,叶水心作记。园中凿五池,三面皆水,极有野意。后又名之曰自足。有灵寿书院、怡老堂、溪山亭、对湖台,尽见太湖诸山。水心尝评天下山水之美,而吴兴特为第一,诚非过许也。
章参政嘉林园外祖文庄公居城南,后依南城,有地数十亩,元有潜溪阁,昔沈晦岩清臣故园也。有嘉林堂、怀苏书院,相传坡翁作守,多游于此。城之外别业可二顷,桑林、果树甚盛,濠濮横截,车马至者数返。复有城南书院,然其地本《郡志》之南园,后废,出售于民,与李宝谟者各得其半,李氏者后归牟存斋。
赵府北园旧为安僖故物,后归赵德勤观文,其子春谷、文曜葺而居之。有东蒲书院,桃花流水、薰风池阁、东风第一梅等亭,正依临湖门之内,后依城,城上一眺,尽见具区之胜。
丁氏园丁总领园,在奉胜门内,后依城,前临溪,盖万元亨之南园,杨氏之水云乡,合二园而为一。后有假山及砌台,春时纵郡人游乐。郡守每岁劝农还,必于此舣舟宴焉。
莲花庄在月河之西,四面皆水,荷花盛开时,锦云百顷,亦城中之所无。昔为莫氏产,今为赵氏。
赵氏菊坡园新安郡王之园也,昔为赵氏莲庄,分其半为之。前面大溪,为修堤、画桥,蓉柳夹岸,数百株照影水中,如铺锦绣。其中亭宇甚多,中岛植菊至百种,为菊坡、中甫二卿自命也。相望一水,则其宅在焉。旧为曾氏极目亭,最得观览之胜,人称曰八面曾家,今名天开图画。
程氏园程文简尚书园,在城东宅之后,依东城水濠,有至游堂、鸥鹭堂、芙蓉泾。
丁氏西园丁葆光之故居,在清源门之内,前临苕水,筑山凿池,号寒岩。一时名士洪庆善、王元渤、俞居易、芮国器、刘行简、曾天隐诸名士皆有诗。临苕有茅亭,或称为丁家茅庵。
倪氏园倪文节尚书所居,月河,即其处,为园池,盖四至傍水,易于成趣也。
赵氏南园赵府三园在南城下,与其第相连。处势宽闲,气象宏大,后有射圃、崇楼之类,甚壮。
叶氏园石林右丞相族孙溥号克斋者所创,在城之东,多竹石之胜。
李氏南园李凤山参政本蜀人,后居霄,因创此为游翔之地。中有杰阁曰怀岷,穆陵御书也。
赵氏园端肃和王之家,后临颜鲁公池,依城曲折,乱植拒霜,号芙蓉城,有善庆堂最胜。
赵氏清华园新安郡王之家,后依北城,有秫田二顷。有清华堂,前有大池,静深可爱。
俞氏园俞子清侍郎临湖门所居为之。俞氏自退翁四世皆未及年告老,各享高寿,晚年有园池之乐,盖吾乡衣冠之盛事也。假山之奇,甲于天下,详见后(已上皆城中园)。
赵氏瑶阜兰坡都承旨之别业,去城既近,景物颇幽,后有石洞,常萃其家法书,刊石为瑶阜帖。
赵氏兰泽园亦近世所葺,颇宏大,其间规为葬地,作大寺,牡丹特盛。未几,寺为有力者撤去。
赵氏小隐园在北山法华寺后,有流杯亭,引涧泉为之,有古意,梅竹殊胜。
赵氏苏湾园菊坡所创,去南关三里而近碧浪湖,浮玉山在其前,景物殊胜。山椒有雄跨亭,尽见太湖诸山。
毕氏园毕最遇承宣所葺,正依迎禧门城,三面皆溪,其南则邱山在焉。亦归之赵忠惠家。
倪氏玉湖园倪文节别墅,在岘山之傍,取浮玉山、碧浪湖合而为名。中有藏书楼,极有野趣。
章氏水竹坞章农卿北山别业也,有水竹之胜。
韩氏园距南关无二里,昔属平原群从,后归余家,名之曰南郭隐。城南读书堂、万松关,太湖三峰各高数十尺,当韩氏全盛时,役千百壮夫移置于此。
黄龙洞与卞山佑圣宫相邻,一穴幽深,真蜿蜒之所宅。居人于云气中,每见头角,但岁旱祷之辄应。真宗朝金字牌在焉。在唐谓之金井洞,亦名山福地之一也。
赛玲珑去玲珑山近三里许,近岁沈氏抉剔为之。大率此山十余里,中间皆奇石也。今亦皆芜没于空山矣。
刘氏园在北山,德本村富民刘思忠所葺,后亦归之赵忠惠。
钱氏园在毗山,去城五里,因山为之。岩洞秀奇,亦可喜,下瞰太湖,手可揽也。钱氏所居在焉,有堂曰石居。
程氏园文简公别业也,去城数里,曰河口。藏书数万卷,作楼贮之。
○假山
前世叠石为山,未见显著者。至宣和,艮岳始兴大役,连舻辇致,不遗余力。其大峰特秀者,不特侯封,或赐金带,且各图为谱。然工人特出于吴兴,谓之山匠,或亦朱π之遗风。盖吴兴北连洞庭,多产花石,而卞山所出,类亦奇秀,故四方之为山者,皆于此中取之。浙右假山最大者,莫如卫清叔吴中之园,一山连亘二十亩,位置四十余亭,其大可知矣。然余平生所见秀拔有趣者,皆莫如俞子清侍郎家为奇绝。盖子清胸中自有邱壑,又善画,故能出心匠之巧。峰之大小凡百余,高者至二三丈,皆不事短订,而犀株玉树,森列旁午,俨如群玉之圃,奇奇怪怪,不可名状。大率如昌黎《南山》诗中,特未知视牛奇章为何如耳?乃于众峰之间,萦以曲涧,梵以五色小石,旁引清流,激石高下,使之有声,淙淙然下注大石潭。上荫巨竹、寿藤,苍寒茂密,不见天日。旁植名药,奇草,薜荔、女萝、菟丝,花红叶碧。潭旁横石作杠,下为石渠,潭水溢,自此出焉。潭中多文龟、斑鱼,夜月下照,光景零乱,如穷山绝谷间也。今皆为有力者负去,荒田野草,凄然动陵谷之感焉。
○艮岳
艮岳之取石也,其大而穿透者,致远必有损折之虑。近闻汴京父老云:“其法乃先以胶泥实填众窍,其外复以麻筋、杂泥固济之,令圆混。日晒,极坚实,始用大木为车,致放舟中。直俟抵京,然后浸之水中,旋去泥土,则省人力而无他虑。”此法奇甚,前所未闻也。又云:“万岁山大洞数十,其洞中皆筑以雄黄及卢甘石。雄黄则辟蛇虺,卢甘石则天阴能致云雾,翁郁如深山穷谷。后因经官拆卖,有回回者知之,因请买之,凡得雄黄数千斤,卢甘石数万斤。”
○炮祸
赵南仲丞相溧阳私第常作圈,豢四虎于火药库之侧。一日,焙药火作,众炮倏发,声如震霆,地动屋倾,四虎悉毙,时盛传以为骇异。至元庚辰岁,维扬炮库之变为尤酷。盖初焉,制造皆南人,囊橐为奸,遂尽易北人,而不谙药性。碾硫之际,光焰倏起,既而延燎,火枪奋起,迅如惊蛇,方玩以为笑。未几,透入炮房,诸炮并发,大声如山崩海啸,倾城骇恐,以为急兵至矣,仓皇莫知所为。远至百里外,屋瓦皆震,号火四举,诸军皆戒严,纷扰凡一昼夜。事定按视,则守兵百人皆糜碎无余,楹栋悉寸裂,或为炮风扇至十余里外。平地皆成坑谷,至深丈余,四比居民二百余家,悉罹奇祸,此亦非常之变也。
○牛女
七夕牛女渡河之事,古今之说多不同,非惟不同,而二星之名莫能定。《荆楚岁时记》云:“黄姑织女时相见。”太白诗云:“黄姑与织女,相去不盈尺。”是皆以牵牛为黄姑。然李后主诗云:“迢迢牵牛星,杳在河之阳。粲粲黄姑女,耿耿遥相望。”若此则又以织女为黄姑,何耶?然以《星历》考之:牵牛去织女隔银河七十二度,古诗所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又安得如太白“相去不盈尺”之说。又《岁时记》则又以黄姑即河鼓,《尔雅》则以河鼓为牵牛。又《焦林大斗记》云:“天河之西,有星煌煌,与参俱出,谓之牵牛;天河之东,有星微微,在氐之下,谓之织女。”《晋天文志》云:“河鼓三星,即天鼓也。牵牛六星,天之关梁,又谓之星纪。”又云:“织女三星,在天纪东端,天女也。”《汉天文志》又谓织女天之贞女。其说皆不一。至于渡河之说,则洪景庐辨析最为精当,盖渡河乞巧之事,多出于诗人及世俗不根之论,何可尽据。然亦似有可怪者,杨缵继翁大卿ヘ湖日,七夕夜,其侍姬田氏及使令数人,露坐至夜半,忽有一鹤西来,继而有鹤千百从之,皆有仙人坐其背,如画图所绘者。彩霞绚粲,数刻乃没。杨卿时已寝,姬急报,起而视之,尚见云气纷郁之状。然则流俗之说,亦有时而可信耶!
○蕈毒
菌蕈类皆幽隐蒸湿之气,或蛇虺之毒,生食之,皆能害人。而好奇者每轻千金之躯,以尝试之,殊不可晓。《夷坚志》所载简坊大蕈,及金溪田仆食簟,一家呕血陨命六人,邱岑幸以痛饮而免,盖酒能解毒故耳。又灵隐寺僧得异蕈,甚大而可爱,献之杨郡王。王以其异,遂进之上方,既而复赐灵隐,适贮蕈之器有余沥,一犬过而舐之,跳跃而死,方知其异而弃之。此事关涉尤大。近得耳目所接者两事,并著为口腹之戒。嘉定乙亥岁,杨和王坟上感慈庵僧德明,游山得奇菌,归作糜供众。毒发,僧行死者十余人,德明亟尝粪获免。有日本僧定心者,宁死不污,至肤理拆裂而死。至今杨氏庵中,尚藏日本度牒,其年有久安、保安、治象等号,僧衔有法势大和尚、威仪、从仪、少属、少录等称。是岁,其国度僧万人,定心姓平氏,日本国京东路相州行香县上守乡光胜寺僧也。咸淳壬申,临安鲍生姜巷民家,因出郊得佳蕈,作羹恣食。是夜,邻人闻其家撞突有声,久乃寂然,疑有他故,遂率众排闼而入。则其夫妇一女皆呕血殒越,倚壁抱柱而死矣。案间尚余杯羹,以俟其子,适出未还,幸免于毒。呜呼!殆哉!
○呼名怖鬼
刘胡面黝黑,似胡蛮,人畏之,小儿啼,语云:“刘胡来!便止。杨大眼威声甚振,淮、泗、荆、沔之间,童儿啼者,呼云:“杨大眼至!即止。将军麻秋有威名,儿啼辄呼:“麻秋来!”即止。檀道济雄名大振,魏甚惮之,图以禳鬼。江南人畏桓康,以其名怖小儿,且图其形于寺中,病疟者写其形帖床壁,无不立愈。
○闽鄞二庙
嘉熙庚子岁,先子为闽漕干官时,方公大琮为计使,特加礼敬,一台之事悉委之。先是郡中有富沙太尉祠,颇为乡民所信,至是投牒乞保奏丐封额。时方久旱,先子遂书牒云:“本路正兹闵雨,神能三日内为霖,当与保奏。”方公笑语吏魁曰:“汝可以运干所拟,白之于神。”吏敬录其语,往祠所焚之。次日大雨,连雨昼夜,境内沾足。遂从其请,竟获封侯。而里人以周公能通神明,作歌美之,且刻梓书其事,鬻于市焉。乙卯岁,先子守鄞江,以贡士院敝甚,遂一新之。院内旧有土神七姑庙在焉。先子素刚介,并欲撤去,且命凿二井以便汲。既而得泉,皆污浊不堪用。监修判官周颉及吏魁赖良者白曰:“土神庙貌已久,州人赖之,今既与院中无所妨,欲姑存之。”先人谩答云:“神若能令二井清泠,则可。”官吏因往白太守语。次日落成,吏欣然走告曰:“井水已可食矣。”试命汲之,清泠佳泉也。于是并为葺其祠焉。此二事余所目击。
○健啖
○科举论
淳熙间,赵温叔丞相常力荐郭明复、刘光祖、杨辅之,谓皆省殿试前列,且云:“大好士人”。寿皇宣谕云:“朝廷用人以才,安论科第?科第不过入仕一途耳。”温叔唯唯而退。越日,御制《科举论》,其略谓:近世取士,莫若科场,及至用人,岂当拘此?诗赋、经义,学者皆能为之,又何足分轻重乎!夫科场之弊,于文格高下,但以分数取之,真幸与不幸耳。至于廷试,未尝有黜落者,尽以官赀命之,才与不才者混矣,是科场取士之弊也。夫用之弊在乎人君择相之不审,至于怀奸私,坏纲纪,乱法度,及败而逐之,不治之事,已不胜言矣。宰相不能择人;每差一官,则曰此人中高第,真佳士也,然不考其才行如何。孔圣之门犹分四科,人才兼全者自古为难。今则不然,以高科虚名之士,谓处之无不宜者,何尝问才之长短乎。夫监司、郡守,系民之休戚,今以资格付之,丞相虽择其一二,又未能皆得其人。及至陛对,既无过人之善,粗无凡猥之容,则又未能极精其选。国朝以来,过于忠厚,宰相而误国者,大将而覆军者,皆未尝诛戮之。虽三代得天下以仁,而启誓六卿曰:“不用命,戮于社。”羲和废厥职,犹惩之曰:“以干先王之诛。”况掌邦邑军师之大事乎!要在人君,必审择相,相为官择人,不失其所长,懋赏立乎前,严诛设于后,人才不出,吾不信也。朕延一二柄臣,皆能精白一心尽忠无隐,宜勉乎此,更勤夙夜,以懋庶绩,岂不休哉!初宣示,温叔色变,上曰:“不谓卿等。”赵奏曰:“迅雷风烈,虽不为孔子,而孔子色变者,畏天怒也。”异日,上复宣谕曰:“朕所著《科举论》,或以为过,或以为是。以为过者,史浩也;以为是者,阎苍舒也。浩极长者,故不欲朕用威刑;阎苍舒趋事赴功之人也,故赞朕以为是。刘子宣迩言亦云:‘场屋之文,朝廷假以取士,与学优则仕异矣。士大夫以此高下人物,更相矜傲,更相景慕,亦可悲矣!’善乎文节公之言,曰:‘不为俗学所累者,可与言理道焉。’”
○荐杨诚斋
○王小官人
○化蝶
杨昊字明之,娶江氏少艾,连岁得子。明之客死之明日,有蝴蝶大如掌,徊翔于江氏傍,竟日乃去。及闻讣,聚族而哭,其蝶复来绕江氏,饮食起居不置也。盖明之未能割恋于少妻稚子,故化蝶以归尔。李商尝作诗记之曰:“碧梧翠竹名家儿,今作栩栩蝴蝶飞。山川阻深网罗密,君从何处化飞归。”李铎谏议知凤翔,既卒,有蝴蝶万数自殡所以至府宇,蔽映无下足处。官府吊奠,接武不相辨,挥之不开,践踏成泥。其大者如扇,逾月方散。杨大芳娶谢氏,谢亡未殓,有蝶大如扇,其色紫褐,翩翩自帐中徘徊,飞集窗户间,终日乃去。始信明之之事不诬。余尝作诗悼之云:“帐中蝶化真成梦,镜里鸾孤枉断肠。吹彻玉箫人不见,世间难觅返魂香。”亦纪实也。
○玉环
杨太真小字玉环,故今古诗人多以阿环称之。按李义山云:“十八年来堕世间,瑶池归梦碧桃闲。如何汉殿穿针夜,又向窗中觑阿环。”荆公诗云:“瑶池淼漫阿环家。”又云:“且当呼阿环,乘兴弄溟渤。”则是以西王母为阿环也。按西王母降汉庭,遣使女与上元夫人,答云:“阿环再拜上问起居。”然则上元夫人亦名阿环耳。
○□书亟书
○乘槎
乘槎之事,自唐诸诗人以来,皆以为张骞,虽老杜用事不苟,亦不免有“乘槎消息近,无处问张骞”之句。按骞本传止曰“汉使穷河源”而已。张华《博物志》云:旧说天河与海通,有人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月至一处,有织女及丈夫饮牛于渚,因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问严君平则知之。”还问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然亦未尝指为张骞也。及梁宗懔作《荆楚岁时记》乃言武帝使张骞,使大夏,寻河源,乘槎见所谓织女牵牛,不知懔何所据而云。又王子年《拾遗记》云尧时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若星月,槎浮四海,十二月周天,名贯月槎、挂星槎,羽仙栖息其上,然则自尧时已有此槎矣。
○游月宫
明皇游月宫一事,所出亦数处。《异闻录》云:“开元中,明皇与申天师、洪都客夜游月中,见所谓广寒清虚之府,下视玉城嵯峨,若万顷琉璃田,翠色冷光,相射炫目,素娥十余舞于广庭,音乐清丽,遂归制《霓裳羽衣》之曲。”唐《逸史》则以为罗公远,而有掷杖化银桥之事。《集异记》则以为叶法善,而有过潞州城,奏玉笛、投金钱之事。《幽怪录》则以为游广陵,非潞州事。要之皆荒唐之说,不足问也。
○郑仙姑
瑞州高安县旌义乡郑千里者,有女定二娘。己酉秋,千里抱疾危甚,女到股和药,疾遂瘥。至次年,女出汲水之次,忽云涌于地,不觉乘空而去。人有见若紫云接引而升者,于是乡保转闻之县,县闻之州,乞奏于朝,立庙旌表以劝孝焉。久之未报,然乡里为立仙姑祠,祷祈辄应,远近翕然,<走多>之作会,几数千人。明年苦旱,里士复申前请。时洪起畏义立为宰,颇疑其有他,因阅故牒,密遣县胥廉其事。适新建县有阙氏者雇一婢,来历不明,且又旌义人,因呼牙侩讯,即所谓郑仙姑也。盖此女初已定姻,而与人有奸而孕,其父丑之,遂宛转售之傍邑,乃设为仙事以掩之,利其施享之入,以为此耳。昌黎《谢自然》、《华山女》诗,盖说可见,然则世俗所谓仙姑者,岂皆此类也耶?
○寡欲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圣贤拳拳然以欲为害道,可不慎乎!刘元城南迁日,尝求教于涑水翁,曰:“闻南地多瘴,设有疾以贻亲忧,奈何?”翁以绝欲少疾之语告之。元城时盛年,乃毅然持戒惟谨。赵清献、张乖崖,至抚剑自誓,甚至以父母影像设之帐中者。盖其初未始不出于勉强,久乃相忘于自然。甚矣,欲之难遣也如此。坡翁云:“服气养生,难在去欲。”苏子卿啮雪啖毡,蹈背出血,无一语少屈,可谓了生死之际,然不免与胡妇生子于穷海之上。况洞房绮疏之下乎?乃知此事未易消除。香山翁佛地位人,晚年病风放妓,犹赋《不能忘情吟》。王处仲凶悖小人,知体蔽于色,乃能一旦感悟,开阁放妓。盖天下事勇决为之,乃可进道。余少年多病,间有一二执巾栉供纫浣者,或归咎于此。兵火破家,一切散去,近止一小获,亦复不留,然犹未免时有霜露之疾。好事不察者,复以前说戏之,殊不知散花之室已空久矣。虽然戏之者,所以爱之也。余行年五十,已觉四十九年之非,其视秀惠温柔,不啻伐命之斧,鸩毒之杯;一念勇猛,顿绝斯事,以缴晚年清净之福。闭阁焚香,澄怀观道,自此精进不已,亦庶乎其几于道矣。然则疾疚者安知非吾之药石乎?
○芍药
○三建汤
三建汤所用附子、川乌、天雄,而莫晓其命名之义。比见一老医云:“川乌建上,头目之虚风者主之;附子建中,脾胃寒者主之;天雄建下,腰肾虚惫者主之。”此说亦似有理,后因观谢灵运《山居赋》曰:“三建异形而同出。”盖三物皆一种类,一岁为{艹侧}子,二岁为乌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是知古药命名,皆有所本祖也。
○杨凝式僧净端
杨凝式居洛日,将出游,仆请所之,杨曰:“宜东游广爱寺。”仆曰:“不若西游石壁寺。”凝式举鞭曰:“姑游广爱寺。”仆又以石壁为请,凝式乃曰:“姑游石壁。”闻者为之抚掌。吴山僧净端,道解深妙,所谓“端狮子”,章申公极爱之。乞食四方,登舟,旋问何风,风所向即从之,所至人皆乐施。盖杨出无心,端出委顺,迹不同而意则同也。
○迎曙
李方叔《师友谈》记及《延漏录》、《铁围山录》载仁宗晚年不豫,渐复康平。忽一日命宫嫔、妃主游后苑,乘小辇向东,欲登城堞,遥见小亭榜曰“迎曙”,帝不悦,即时回辇。翊日上仙,而英宗登极,盖曙字乃英宗御名也。又寇忠愍《杂说》载哲宗朝常创一堂,退绎万几,学士进名皆不可意,乃自制曰“迎端”,意谓迎事端而治之。未几,徽宗由端邸即大位。又晁无咎《杂说》言,仁宗时作亭名曰“迎曙”,已乃悟为英宗名,改之曰“迎旭”,又以为未安,复改曰“迎恩”,皆符英宗御名也。已上数说,未知孰是。
○白帽
○送刺
节序交贺之礼,不能亲至者,每以束刺佥名于上,使一仆遍投之,俗以为常。余表舅吴四丈性滑稽,适节日无仆可出,徘徊门首,恰友人沈子公仆送刺至,漫取视之,类皆亲故,于是酌之以酒,阴以己刺尽易之。沈仆不悟,因往遍投之,悉吴刺也。异日合并,因出沈刺大束,相与一笑,乡曲相传以为笑谈。然《类说》载陶谷易刺之事,正与此相类,恐吴效之为戏耳。又《杂说》载司马公自在台阁时,不送门状,曰:“不诚之事,不可为之。”荣阳吕公亦言送门状习以成风,既劳作伪,且疏拙露见可笑。则知此事由来久矣!
今时风俗转薄之甚。昔日投门状,有大状,小状,大状则全纸,小状则半纸。今时之刺,大不盈掌,足见礼之薄矣。
○简椠
简椠古无有也,陆务观谓始于王荆公,其后盛行。淳熙末,始用竹纸,高数寸,阔尺余者,简版几废。自丞相史弥远当国,台谏皆其私人,每有所劾荐,必先呈副,封以越簿纸书,用简版缴达。合则缄还,否则别以纸言某人有雅故,朝廷正赖其用,于是旋易之以应课,习以为常。端平之初,犹循故态。陈和仲因对首言之,有云:“稿会稽之竹,囊括苍之简。”正谓此也。又其后括苍为轩样纸,小而多,其层数至十余叠者。凡所言要切则用之,贵其卷还,以泯其迹。然既入贵人达官家,则竟留不遣,或别以他椠答之。往者御批至***从官皆用蠲纸,自理宗朝亦用黄封简版,或以象牙为之,而近臣密奏亦或用之,谓之御椠,盖亦古所无也。
○人妖
赵忠惠帅维扬日,幕僚赵参议有婢慧黠,尽得同辈之欢。赵昵之,坚拒不从,疑有异,强即之,则男子也。闻于有司,盖身具二形,前后奸状不一,遂置之极刑。近李安民尝于福州得徐氏处子,年十五、六,交际一再,渐具男形,盖天真未破,则彼亦不自知。然小说中有池州李氏女及婢添喜事,正相类。而此外绝未见于古今传记等书,岂以秽污笔墨,不复记载乎?尝考之佛书,所谓博叉半择迦者,谓半月能男,半月不能男。又《遗像经》有五种不男,曰生、剧、妒、变、半,变、半者二形,人中恶趣也,《晋五行志》谓之人こ。惠帝时京洛有人兼男女二体,亦能两用人道,而性尤***,此乱气所生也。《玉历通政经》云男女二体主国***。而二十八宿真形图所载心、房二星皆两形,与丈夫妇人更为雌雄,此又何耶?《异物志》云:“灵狸一体,自为阴阳,故能媚人。”《褚氏遗书》云:“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又云:“感以妇人则男脉应胗,动以男子则女脉顺指,皆天地不正之气也。”
○四韩
○韩彦古
韩彦古字子师,诡谲任数,处性不常。尹京日,范仲西叔为谏议大夫,阜陵眷之厚,大用有日矣。范素恶韩,将奏黜之,语颇泄,韩窘甚,思所以中之。范门清峻,无间可入,乃以白玉小合满贮大北珠,缄封于大合中。厚赂钤下老兵,使因间通之。范大怒,叱使持去。所爱亦在傍,怪其奁大而轻,曰:“此何物也!试启观之,则见玉合,益怪之,方复取视,玉滑而珠圆,分进四出,失手堕地。合既破碎,益不可收拾。范见而益怒,自起ㄏ妾之冠,而气中仆地竟不起。其无状至此。李仁甫亦恶其为人,弗与交,请谒尝瞰其亡。一日知其出,往见之,则实未尝出也。既见,韩延入书屋而请曰:“平日欲一攀屈而不能,今幸见临,姑解衣盘礴可也。”仁甫辞再三,不获,遂为强留。室有二厨,贮书,牙签黄袱,扃护甚严。仁甫问:“此为何书?”答曰:“先人在军中日,得于北方。盖本朝野史,编年成书者。”是时仁甫方修《长编》,既成,有诏临安给笔札,就其家缮录以进。而卷帙浩博,未见端绪,彦古常欲略观不可得。仁甫闻其言窘甚,亟欲得见之。则曰:“家所秘藏,将即进呈,不可他示也。”李益窘,再四致祷。乃曰:“且为某饮酒,续当以呈。”李于是为尽量,每杯行辄请。至酒罢,笑谓仁甫曰:“前言戏之耳,此即公所著《长编》也。已为用佳纸作副本装治,就以奉纳,便可进御矣。”李视之,信然。盖阴戒书吏传录,每一板酬千钱。吏畏其威,利其赏。辄先录送韩所,故李未成帙而韩已得全书矣。仁甫虽愤愧不平,而亦幸蒙其成,竟用以进。其怙富玩世,狡狯每若此《今之官吏亦有过此者)。
○松五粒
凡松叶皆双股,故世以为松钗。独栝松每穗三须,而高丽所产每穗乃五鬣焉,今所谓华山松是也。李贺有《五粒小松歌》,陆龟蒙诗“松斋一夜怀贞白,霜外空闻五粒风”。李义山诗“松暄翠粒新”。刘梦得诗“翠粒点晴露”。皆以粒言松也。《酉阳杂俎》云:五粒者当言鬣,自有一种名五鬣,皮无鳞甲而结实多,新罗所种云然,则所谓粒者,鬣也。
○唐重浮屠
○乞食歌姬院
韩熙载相江南,后主即位,颇疑北人,有鸩死者。熙载惧祸,因肆情坦率,不遵礼法,破其家财,售妓乐数百人,荒淫为乐,无所不至。所受月俸,至不能给,遂敝衣破履作瞽者,持弦琴,俾门生舒雅执板挽之,随房乞丐,以足日膳。后人因画《夜宴图》以讥之,然其情亦可哀矣。唐裴休晚年亦披毳衲于歌姬院,持钵乞食,不为俗情所染,可以说法为人。乃知熙载之前,已有此例。虽裴公逃禅,熙载避祸,余谓熙载是世法,裴公是心法,心迹不同也。
○袁彦纯客诗
袁彦纯同知始以史同叔同里之雅,荐以登朝,尹京。既以才猷自结上知,遂繇文昌跻宥府,浸浸乎柄用矣。适诞辰,客有献诗为寿,云:“见说黄麻姓字香,且将公论是平章。十年旧学资犹浅,二纪中书老欲僵。刑鼎岂堪金锁印,仙翁已在白云乡。太平宰相今谁是,惟有当年召伯棠。”刑鼎指薛,盖以金科赐第。仙翁指葛,时已七十。旧学则郑安晚也。此诗既传,史闻恶之,旋即斥去。
○长沙茶具
长沙茶具,精妙甲天下。每副用白金三百星或五百星,凡茶之具悉备,外则以大缕银合贮之。赵南仲丞相帅潭日,尝以黄金千两为之,以进上方,穆陵大喜,盖内院之工所不能为也。因记司马公与范蜀公游嵩山,各携茶以往。温公以纸为贴,蜀公盛以小黑合。温公见之,曰:“景仁乃有茶具耶?”蜀公闻之,因留合与寺僧而归。向使二公见此,当惊倒矣。
○真西山入朝诗
○赵子固梅谱
○笔墨
○辨章
今人呼平章为辨章,见《尚书大传唐传》第一曰:“辨章百姓,百姓昭明。”《史记》则又以为“便章百姓”。韩文公《袁氏先庙碑》亦用辨章二字。
○来牟
○父客
世称父之友为执,则父之宾客宜何称?按《史记?张耳传》:外黄女“亡其夫,去抵父客。”《汉吴王濞传》:“周亚夫问父绛侯客。”东坡赠王定国诗云:“西来故父客。”正用此耳,父客二字甚新。
○误著祭服
余为国局,尝祠褙,充奉礼郎兼太祝。同行事官有老谬者,乃加中单于祭服之上,而以蔽膝系于肩背间。一时见者,掩鼻忍笑不禁,几致失礼,竟为监察御史所劾。王明清《玉照志》载元符间有太学博士论奏云:“自来冠冕前仰后俯,此必是本官行礼之时倒戴差误。”哲宗顾宰臣笑曰:“如此等岂可作学官?可与闲慢差遣。”遂改端王府记室。未几,感会龙飞,遂揆序云。
○向胡命子名
吴兴向氏,钦圣后族也,家富而俭不中节,至于屋漏亦不整治,列盆盎以承之。有三子,常访名于客,长曰涣、次日汗、曰工(古水字也),父不以为疑也。他日有连呼其名曰涣汗水,方悟为戏已。又,胡卫道三子,孟曰宽、仲曰定、季曰宕(音荡),盖悉从宀。其后悼亡妻,俾友人作志,书曰:“夫人生三子,宽定宕。”读者为之掩鼻。盖当时不悟为语病也。宽后为京佥,宕则多收古物,其子公明悉献之贾师宪,得一官,以赃败。
○贾母饰终
○孝宗行三年丧
○施行韩震
●后集
○理宗初潜
穆陵之诞圣前一夕,全夫人欲归东浦母家,荣文恭王时待次。闽县尉遣仆平某者,即平幕使之父也,赎黑神散与之同往。时天尚未晓,启门则见甲士盈门,意谓过军,亟惊入报。尉曰:“军行自应由上塘,何缘至此?”遂出观之,了无所睹。方舣小舟,欲登,忽有大黑蛇有两小角,压船舷而卧,船为之侧,疑其有异,遂不复往。未几诞男,即理宗也,小字乌孙,以蛇异也。其初被选也,史卫王当国,先命赵宗丞希言与权之,并选宗室子“舆”号十岁已下者,各与课算五行,于是就其中选到十人。(舆膺、舆爽、舆休、舆蔽、舆应、理宗、福王)。时侍郎王宗舆权善五星,指理宗、福王二命谓卫王曰:“二者皆帝王之命也。”于是理宗改训舆莒,福王改训舆芮,盖取二国以为名也。始下大宗正司尽召十人,时入和尚师禹领宗司皆伺于王府土地祠,久之皆馁,遂就市肆呼面。方及门而拌覆地,众方馁甚,交责之,独穆陵凝然略不变色,反以言慰藉之。史相闻其事,遂大异之。既而私引入书院中试,令写字,即大书“朕闻上古”,卫王忄栗而起曰:“此天命也。”于是立储之意已定云。
○魏子之谤
魏峻字叔高,号方泉,娶赵氏,乃穆陵亲姊四郡主也(理宗第六、福王第八)。庚午岁得男,小字关孙,自幼育于绍兴之甥馆,实慈宪全夫人之爱甥也。慈宪每于禁中言其可喜,且为求官。穆陵以慈宪之故,欲一见而官之,遂俾召至皇城。法凡异姓入宫门,必悬牌于腰乃可,惟宗子则免,此一时权宜,遂令假名孟关以入见焉。时度宗亦与之同入宫,欲其故,遂倡为魏太子之说。既而外廷传闻浸广,于是王伯大、吴毅夫得其事,遂形奏疏,而四方遂有魏紫姚黄之传。其实则不然也。关孙后溺死于荣邸瑶圃池中,魏洪则自地以继关孙之后焉。当吴毅夫为相日,穆陵将建储,吴不然之,欲别立汗邸,承宣专任方甫以通殷勤。吴以罪去国。绍陵既为皇子,尝遣人俟于汗邸,欲杀之。方知之,乃自后门逃去,后为谢堂捕之,送兵马司,自刎而死。此事福王亲闻之穆陵云。
○徽宗梓宫
○成均旧规
成均旧规,后来不复可见矣。谩言所知者数则于此,亦可想见当时学校文物之盛,庶异日复古或有取焉。太学私试以孟、仲、季分为三场,或司成无暇,则并在岁晚。有公试则无私试,试为监中司成命题,就差学官充考校封录之职,不复经由朝廷。至第三日即揭晓,每十人取一,孤经则二三人亦取二名。第一等常缺。第二等谓之放等,魁当三分,第二名二分半。第三等魁二分,率从第二三取起,魁二分,第二、第三一分半,第四、第五一分三厘,余并一分。太学公试遇省试年,则在省试后二月下旬,凡引试二日(经赋一日,论策一日)。非省试年分,则随铨试后引试,系朝廷差官,士子则衤阑幞入试。大约七人取一,第一等缺。第二等三分,入等人数视卷人多少,约四十人取其一。第三等二分,所得人数倍第二等,约二十人取一。余约七人取一,第四、第五并一分。公试魁纵不该升补,他日登第,亦是部注教官。若三名前,例是教官。有外校次年公试中第二等,谓之入等升,又谓之正升。或外舍成校人前一年已中第三等,本年再中第三等,谓之本等升。或外舍成校定人前一年中第四等,本年中第三等,谓之进等升。若先在三而今在四,谓之退舍,不能成事。此外又有追补法。前一年或不成校,本年忽中公试第二等,名为入等。却用本年私试,二场并得;如中魁,亦当一场,谓之追升,可以陈乞追升内舍。或止中两场则无用。又前一年外校八分以止,或优本年公试,不同得失,得之升榜。若下就试者非内舍校定,以升补做内舍校定者,一年止有两试。一试中则又试两试,若一年两试俱失,谓之折脚,不复试第三试。以三试不中,则当退舍。每年二十一人,或于内有未升上舍而过省者,或有事故者,许二十一人之后分数少者,依资次来豁校。如正升内外舍人,亦用状射,某人已成事,缺新升内舍。一年无两升,纵当年上舍试入优,止理为内舍校定,不可升上舍。内舍一年无三色试,已试公试者,不许赴私试;已试私试者,不许赴公试。上舍试每三人取一人,优等十人(赋三,书二,余经各一),通榜魁十分,亚鼎各九分,余七名并八分,平等六分。内舍未有校定,本年中舍平等者,理为内校。升补上舍有三等。内舍平校试舍试平等;或内舍优校,不中上舍试;或有季无校定,试入上舍试优等,亦与随榜升补下等上舍。谓之赤脚升,其升补名字依上舍试榜资次。盖舍试压公试。内舍新升及无季人虽中舍试,只作内校分数。然舍试一中优等八分,平等六分,五名以前,又有加分,尽可赶优。或前一年已有平校,本年有平等,上舍试入两中舍试平等,已上谓之俱平,或一优一否,皆为下等上舍。谓如内舍优校人试入上舍试平等,或上舍平校人试入上舍优等,当举免省到殿。元有求免人理作升甲用,已升甲者升名,谓之一优一平为中等上舍,谓如内舍优校人又中上舍试优等,以优中优皆是释褐,不拘名数,先赐进士出身,谓之上等上舍,法注教官。续有此附黄甲第三人恩例,注推官,自方熙孙始。当年间有内舍优校(内优三人,当年积八分已上者,可成舍试。次年白分已上者,不可成),偶舍试当年分人多,亦止以三人为限,第四名纵积十分,亦不理。若以优中优,则谓之两优状元。其试两年一次,率在季秋,圣旨差官命极难之题,重于省试。优校赴舍试,如不中,守三年后径到殿中,平即免省到殿。平校人赴舍试,中优即赴殿。自甲子年后,上舍人多陈乞解褐出身,不到殿,应当举免解,次举免省赴殿,谓之待年。若本自免解,谓之两免相充,此学法也。或本未免解,当年实请免,谓之请免相衡,并相衡免省赴殿。国子生寄理法,国子生补入者,升补内舍,谓之寄理内舍。升补上舍,谓之寄理上舍。未许行正食,止借一日食而已。升中等、下等上舍,合后到殿者,未许到殿,直待元牒主补外方,理为正行食,及许到殿。以此牒官有请一月或半月暇者,盖欲其早成事故耳。解褐舍法,下等上舍先免解,后免省,待三年后到殿。中等上舍径到殿,或特旨径行解褐。释褐恩数成而优者,谓之状元。择日于崇化堂鸣鼓集众诸生,两廊序坐,学者穿秉立堂上,状元亦衤阑幞立,同舍班俟揖。揖讫,诣堂下香案前,面东南望阙谢恩,跪受敕黄,再拜。次入幕换公裳,其所换下之衣,尽为斋仆持去,以利市。再至阶上,面西北再拜谢恩。毕,与学官同舍讲拜者,再次诣忠文庙。次诣直舍,通门状谢学官,亦止称其斋学生,再拜,遂归本斋团拜。次诣诸斋谢,亦称同舍生,不书斋名。礼毕,到堂上换衫帽,与学官相见交贺。监中备酒七杯,次本斋三杯。讫,临安府差到客将,备轿马、从人、差帽,迎至祥符寺状元局。凡学夫、斋仆以次,平日趋走之人,皆以大小黄旗,多至数百面,呵喝状元,与唱名一同。遂择日谒先圣。其局钱酒支用,并天府应办。次日,谢宰执台谏,然后部中送缺,初任文林郎、节察推官,视殿试第三人恩例。谢宰相,用启事,见主司,有拜礼。太学解试与舍试无相干。太学十人取三人,若参未满年,七人取一人,系不满年太学生。升补一请求免,已经特恩正免,又一请者亦免。曾于方洲请举不改名者,谓之带胎入学,异时于学中请者亦免。在学三十年,公私试曾一中者,永免在学;曾一请后二十日永免。太学解试都魁,虽不升舍,将来在第,亦许升甲,部注教官。
○光斋
○诸斋祠先辈
太学诸斋各祠本斋之有德行者。存心斋、果行斋并祠栗斋巩丰,循理斋祠慈湖杨简,果行斋祠李绍,观化斋祠梅溪王十朋、菊坡崔与之。
○学规
学规五等。轻者关暇几月,不许出入,此前廊所判也。重则前廊关暇,监中所行也。又重则迁斋,或其人果不肖,则所选之斋亦不受,又迁别斋,必须委曲人情方可,直须本斋同舍力告公堂,方许放还本斋,此则比之徒罪。又重则下自讼斋,则比之黥罪,自宿自处,同舍亦不敢过而问焉。又重则夏楚屏斥,则比之死罪。凡行罚之际,学官穿秉序立堂上,鸣鼓九通,二十斋长渝并衤阑幞,各随东西廊序立,再拜谢恩,罪人亦谢恩。用一新参集正宣讲弹文,又一集正权司罚,以黑竹篦量决数下,大门甲头以手对众,将有罪者就下堂毁裂衤阑衫押去,自此不与士齿矣。
○太学文变
○两学暇日
太学上巳暇一日,武学则三日;清明太学三日,武学乃一日,殊不可晓。
○学舍燕集
学舍燕集必点妓,乃是各斋集正自出帖子,用斋印,明书“仰弟子某人到何处祗直本斋燕集。”专有一等野猫儿卜庆等十余人,专充告报,欺骗钱物,以为卖弄生事之地。凡外欲命妓者,但与斋生一人相稔,便可借此出帖呼之。此事不知起于何时,极于无义,乃所以起多事之端也。
○三学之横
○贾相制外戚抑北司戢学校
似道误国之罪,上通于天,不可悉数。然其制外戚、抑北司、戢学校等事,亦是所不可及者,固不可以人而废也。外戚诸谢,惟堂最深险,其才最颉颃难制。似道乃与之日亲狎而使之不疑,未几不动声色,悉皆换班,堂虽知堕其术中,然亦未如之何矣。北司之最无状者董宋臣、李忠辅,前是当国者,虽欲除之,往往反受其祸。似道谈笑之顷,出之于外,余党慑伏,惴惴无敢为矣。学舍在当时最为横议,而啖其厚饵,方且讼盛德、赞元功之不暇,前庑一得罪,则黥决不少贷,莫敢非之。福邸,帝父也,略不敢以邪封墨敕以丐恩泽,内庭无用事之人,外阃无怙势之将,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凡此数事,世以为极难,而似道乃优为之,谓之无才可乎?其所短者,专功而估势,忌才而好名,假崇尚道学、旌别高科之名,而专用一等委靡迂缓不才之徒,高者谈理学,卑者矜时文,略不知兵财政刑为何物。垢面弊衣,冬烘昏愦,以致靡烂惭尽而不可救药,此皆不学而任术,独运而讳言之罪也。呜呼!古人以集众思、广忠益为相业,真万世之名言也欤!
○祠神
太学除夜各斋祀神,用枣子、荔枝、蓼花三果,盖取“早离了”之谶。遇出湖,则多不至“三贤堂”,盖以乐天、东坡、和靖为“落酥林”故也。可发一笑。
○簿录权臣
○韩平原之败
韩平原被诛之夕,乃其宠姬四夫人诞辰,张功甫移庖大燕,至五更方散,大醉几不可起。干办府事周筠以片纸入投云:“闻外间有警,不佳,乞关阁门免朝。”韩怒曰:“谁敢如此!”至再三,皆不从。乃盥栉,取瑞香番罗衣一袭衣之,登车而往。旋即殿司军已围绕府第矣。是夕所用御前乐部伶官皆闭置于内,饥饿三日始放去。时赵元父祖母蕲国夫人徐氏与其母安部头皆在府中,目击其事。其后斥卖其家所有之物,至于败衣破絮亦各分为小包,包为价若干。时先妣母谩以数券得一包,则皆妇人弊鞋也。方恚恨以为无用,欲弃之,疑其颇重,则内藏大北珠二十粒。盖诸婢一时藏匿为逃去之计,适仓惶遗之云耳。
○马相去国
○荔枝梅花赋
唐舒元舆《牡丹赋序》云:“吾子独不见张荆州之为人乎,斯人信丈夫。然吾观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赋》焉。荔枝信美矣,然而不出一果,所与牡丹何异,但问其所赋之旨何哉?”皮日休《桃花赋序》云:“余尝慕宋广平之为相,贞姿劲质,刚态毅状,疑其铁肠与石心,不解吐婉媚辞。然睹其文而有《梅花赋》,清便富艳,得南朝徐、庾体,殊不类其为人也。”二序意同。《梅花赋》人皆知之,《荔枝赋》则人未有用之者,何耶!然《梅花赋》今不传,近徐子方以江右所刊者出观,其文猥陋,非惟不类唐人,亦全不成语,不善于作伪者也。
○金龟称瑞
○许占寺院
○须属肾
医家之论人须、眉、发,皆毛类而所主五脏各异,故老而须白眉发不白者,脏气有所偏故也。大率发属于心气,如火气,故上生。须属肾气,如水气,故下生。眉属肝,故侧生。男子肾气外行,上为须,下为势,故女子宦人无势,亦无须,而眉发无异男子,则知不属肾也。此沈存中所记如此。余老来每掀髯,则须或易脱,每疑为肾气衰乏使然,今益知此说为信。
○短小精悍
短小精悍之称凡数人,如《史记》之郭解,前汉之严延年,唐之李绅是也。
○纲目用武后年号
余向闻林竹溪先生云:“欧公修《唐书》,作《武后纪》,依前汉例也。天授以后唐虽改号为周,而史不以周新之,盖黜之也。晦翁病其唐经乱周,史遂有嗣圣二十四年之号,年之首书曰:‘帝在某。’‘帝在某’,盖以春秋之法正名也。每年之下又细书武氏所改年号垂拱,则曰武氏垂拱,天授则曰周武氏天授,此意甚严。但武氏既革唐命,国号为周,既有帝而又有周,有周则无唐矣,无唐则无帝矣。同一疆域也,而帝与周同书,则民有二王,天有二日矣,岂无窒碍?若春秋公在乾侯,则鲁国未尝有他号。”
○游阅古泉
○种竹法
○律文去避来
律云“去避来”之文,最为难晓。太宗尝问孔恭承曰:“令文中贵贱少长轻重,各有相避,何必又云去避来,此义安在?”恭承曰:“此必戒于去来者,互相回避耳。”上不然,曰:“借使去来相避,此义止是憧憧于通衢之大路,人密如交蚁,乌能一一相避,但恐律者别有他意耳。”余尝扣之棘寺老吏云:“所谓去避来者,盖避自我后来者,以其人自后奔走而来,此必有急事故耳,故当避之也。”此语亦甚有理。
○廖莹中仰药
贾师宪还越之后,居家待罪,日不遑安。翘馆诸客悉已散去,独廖群玉莹中馆于贾府之别业,仍朝夕从不舍。乙亥七月一夕,与贾公痛饮终夕,悲歌雨泣,到五鼓方罢。廖归舍不复寝,命爱姬煎茶以进,自于笈中取冰脑一握服之。既而药力不应,而业已求死,又命姬曰:“更欲得热酒一杯饮之。”姬复以金杯进酒,仍于笈中再取片脑数握服之。姬觉其异,急前救之,则脑酒已入喉中矣,仅落数片于衣袂间。姬于是垂泣相持,廖语之曰:“汝勿用哭我,我从丞相,必有南行之命,我命亦恐不免。年老如此,岂复能自若?今得善死矣。吾平生无负于主,天地亦能鉴之也。”于是分付身后大概,言未既,九窍流血而毙。
○先君出宰
先君子于绍定四年辛卯,出宰富春,九月到任。未几,值慈明太后上仙,应办梓宫,百色之冗,先子优为之,略无科扰,民称之为“周佛子”。撙节浮费,百废俱举,修建县学,一新释奠祭器,刻之于石。又重定释奠仪,重建合江驿。驿后为大阁,扁曰“清涵万象”。辟县圃,凿池建堂。适有双莲之瑞,因名之曰“合香”,取古诗“风合雨花香”之句。壬辰岁,余实生于县斋。其时李文清方闲居于邑中,其家强干数十,把握县道,难从之请盖无虚月。先人惟理自循,不能一一尽奉其命也,以此积怨得罪焉。邑有官妓曰蔡闰,为文清所盼,每欲与之脱籍而未能。一日,酒边曰:“此妓某未尘忝时,已见其在籍中矣。”意欲言其系籍已久矣。先子因顾蔡曰:“汝入籍几何时?今几岁矣?”蔡不悟,直述所以。考之则李公登科之岁,此妓方生十年耳。李不觉面发赤,以为先子有意于相窘,其实出于无心也,于是衔之。及入台,先子已满去,乃首章见劾焉。
○向氏书画
○误书庙讳
胡石壁颖为宪日,尝出巡部。适一尉格目忘书名,胡大怒,遂批银牌云:“县尉不究心职事,至于格目亦忘署名,可见无状。”追问,尉亦狡者也,遂作一状,录宪状判于前而空署字,以黄覆之。及就逮投状,胡见益怒云:“汝尚敢侮我如此。”遂索元批银牌观之,则有署字,盖一时盛怒中所书,忘其庙讳也。于是径不敢问而遣之。
○修史法
余尝闻李双溪献可云:“昔李仁甫为《长编》,作木厨十杖,每厨作抽替匣二十枚,每替以甲子志之,凡本年之事,有所闻必归此匣,分月日先后次第之,井然有条,真可为法也。”
○过癞
闽中有所谓过癞者。盖女子多有此疾,凡觉面色如桃花,即此证之发见也。或男子不知,而误与合,即男染其疾而女瘥。土人既皆知其说,则多方诡作,以误往来之客。杭人有嵇供甲者,因往莆田,道中遇女子独行,颇有姿色,问所自来,乃言为父母所逐,无所归,因同至邸中。至夜,甫与交际,而其家声言捕奸,遂急窜而免。及归,遂苦此疾,至于坠耳、塔鼻、断手足而殂。癞即大风疾也。
○十二分野
世以二十八宿配十二州分野,最为疏诞。中间仅以毕、昴二星管异域诸国,殊不知十二州之内,东西南北不过绵亘一二万里,外国动是数万里之外,不知几中国之大,若以理言之,中国仅可配斗、牛二星而已。后夹氵祭郑渔仲亦云:“天之所覆者广,而华夏之所占者牛、女下十二国中耳。牛、女在东南,故释氏以华夏为南赡部州,其二十八宿所管者,多十二国之分野,随其所隶耳。”赵韩王尝有疏云:“五星二十八宿,在中国而不在四夷。”斯言至矣。
○吹霎
吹霎二字,每见刘长卿用之,作伤寒感冷意,问之,则谩云出《汉书》,然莫可考也。继阅方书,于《香芎散证治》云:“吹霎,伤风头痛发热。”此必有所据也。
○故都戏事
余垂龆时,随先君子故都,尝见戏事数端,有可喜者,自后则不复有之,姑书于此,以资谈柄云。呈水嬉者,以髹漆大斛满贮水,以小铜锣为节,凡龟、鳖、鳅、鱼皆以名呼之,即浮水面,戴戏具而舞。舞罢即沉,别复呼其他,次第呈伎焉。此非禽兽可以教习,可谓异也。又王尹生者,善端视。每设大轮盘,径四五尺,画器物、花鸟、人物凡千余事,必预定第一箭中某物,次中某物,次中某物,既而运轮如飞,俾客随意施箭,与预定无少差。或以数箭,俾其自射,命之以欲中某物,如花须、柳眼、鱼鬣、燕翅之类,虽极微眇,无不中之。其精妙入神如此,然未见能传其技者。又太庙前有戴生者,善捕蛇。凡有异蛇必使捕之,至于赤手拾取如鳅、鳝然。或为毒蝮所啮,一指肿胀如椽,旋于笈中取少药糁之,即化黄水流出,平复如初。然十指所存亦仅四耳。或欲捕之蛇藏匿不可寻,则以小苇管吹之,其蛇则随呼而至,此为尤异。其家所蓄异蛇凡数十种,锯齿毛身,白质赤章,或连钱、或绀碧、或四足、或两首。或仅如称衡而首大数倍,谓之饭揪头,云此种最毒。其一最大者如殿楹,长数尺,呼之为蛇王。各随小大以筠篮贮之,曰啖以肉,每呼之,使之旋转升降,皆能如意。其家衣食颇赡,无他生产,凡所资命,惟视吾蛇尚存耳,亦可仿佛豢龙之技矣。又尝侍先子观潮,有道人负一簏自随,启而视之,皆枯蟹也。多至百余种,如惠文冠、如皮弁、如箕、如瓢、如虎、如龟、如蚁、如猬,或赤、或黑、或绀,或斑如玳瑁,或粲如茜锦,其一上有金银丝,皆平日目所未睹。信海涵万类,无所不有。昔闻有好事者居海濒为蟹图,未知视此为何如也。杜门追想往事,戏书。
○马裕斋尹京
马裕斋光祖之再尹京也,风采益振,威望凛然。大书一榜,揭之客次,大意谓僚属自当以职业见知,并从公举,若挟贵挟势,及无益俪语以属者,不许收受,达者则先断客将。于是客之至者,掌客必各点检衔袖,惟恐犯令得罪。余时为帅幕,一日以公事至,见有薛监酒方叔在焉。薛虽进纳,出入福邸贵家甚稔,余因扣其何为?薛笑而不见答,觇袖间则有物焉。余指壁间文曰:“奈何犯初条乎!”薛笑曰:“非惟犯初条,将并犯所戒矣。”既而速客僚属白事毕,薛出袖中函书,马公颦蹙不语。既而又出俪卷,傍观皆悚惧,而典客面无人色,谓受杖必矣。及退,乃寂然无所闻。又旬日,余复以事至,则薛又在焉。余因扣其所投何如,薛笑曰:“已荷收录矣,余袖中乃谢启也。”扣其所主,则南阳贵人也。以是知人不可无势,以马公峻峭壁立,亦不能不为流俗所移,况他人哉!
○贾廖刊书
贾师宪常刻《奇奇集》,萃古人用兵以寡胜众如赤壁、淝水之类,盖自诧其援鄂之功也。又《全唐诗话》乃节唐《本事诗》中事耳。又自选《十三朝国史会要》。诸杂说之会者,如曾忄造《类说》例,为百卷,名《悦生堂随抄》,板成未及印,其书遂不传。其所援引,多奇书。廖群玉诸书,则始《开景福华编》,备载江上之功,事虽夸而文可采。江子远,李祥父诸公皆有跋。《九经》本最佳,凡以数十种比校,百余人校正而后成,以抚州萆抄纸、油烟墨印造,其装褫至以泥金为签,然或者惜其删落诸经注为可惜耳,反不若韩、柳文为精妙。又有《三礼节》、《左传节》、《诸史要略》及建宁所开《文选》诸书,其后又欲开手节《十三经注疏》,姚氏注《战国策》、注《坡》诗,皆未及入梓,而国事异矣。
○贾廖碑帖
贾师宪以所藏定武五字不损肥本禊帖,命婺州王用和翻开,凡三岁而后成,丝发无遗,以北纸古墨摹榻,与世之定武本相乱。贾大喜,赏用和以勇爵,金帛称是。又缩为小字,刻之灵璧石,号“玉板兰亭”,其后传刻者至十余,然皆不逮此也。于是其客廖群玉以《淳化阁帖》、《绛州潘氏帖》二十卷,并以真本书丹入石,皆逼真。又刻《小字帖》十卷,则皆近世如卢方春所作《秋壑记》,王茂悦所作《家庙记》、《九歌》之类。又以所藏陈简斋、姜白石、任斯庵、卢柳南四家书为小帖,所谓《世彩堂小帖》者。世彩,廖氏堂名也。其石今不知存亡矣。
○济王致祸
济王夫人吴氏,恭圣太后之侄孙也,性极妒忌。王有宠姬数人,殊不能容,每入禁中,必察之杨后,具言王之短,无所不至。一日内宴后,以水精双莲花一枝,命王亲为夫人簪之,且戒其夫妇和睦。未几,王与吴复有小竞,王乘怒误碎其花。及吴再入禁中,遂谮言碎花之事,于是后意甚怒,已有废储之意。会王在邸新饰素屏,书“南恩新”三大字,或扣其说,则曰:“‘花儿王’(王墉之父,号花儿王)与史丞相通同为奸,待异日当窜之上二州也。”既而语达,王与史密谋之杨后,遂成废立之祸焉。盖当时盛传“花儿王”者秽乱宫闱,市井俚歌所唱“花儿王开者”,盖指此也。
○十三故事
余试吏部,铨第十三人。外舅杨泳斋遗书贺先君,其间一联云:“第十三传衣钵,已兆前闻;若九万抟扶摇,更期远到。”盖用和凝登第名在十三,及为知举,取范质即以第十三处之,场屋间谓之传衣钵。盖外舅向亦以十三名中选故耳,以此用之,最为切当。盖张时先辈笔也,时乃张武子良臣之子,昔为张功父之客云。
○舞谱
予尝得故都德寿宫舞谱二大帙,其中皆新制曲,多妃嫔诸阁分所进者。所谓谱者,其间有所谓:
○知州借紫
故事:知州军皆例借紫鱼袋。先子为衢ヘ时,外舅杨彦赡知郡,既而除工部郎官,交郡事甫毕,则自便门至ヘ厅相谢,则已衣绯矣。余时在侍旁,不晓所谓,先子语之曰:“盖知州则许借紫,今既满任交事,法当仍还元服故也。”因言今浙西宪亦许借紫,若圣节随班上寿,则仍元服也。独帅漕居辇下者,则虽圣节朝谒,亦许服所借耳。若元为知州军而既除本路监司者,仍旧带借,或除别路,则不可就矣。然亦莫晓立法之意也。
○记方通律
《石林避暑录》载蔡州道士杨大均善医,能默诵《素问》、《本草》、《千金方》,其间药名分量皆不遗一字。因问其此有何义理而可记乎?大均曰:“苟通其义,其文理有甚于章句偶俪,一见何可忘也。”余向登紫霞翁门,翁妙于琴律,时有画鱼周大夫者善歌,每令写谱参订,虽一字之误,翁必随证其非。余尝扣之,云:“五凡工尺,有何义理?而能暗通默记如此,既未按管色,又安知其误耶?”翁叹曰:“君特未深究此事耳!其间义理之妙,又有甚于文章,不然安能强记之乎?”其说正与前合。盖天下之事,虽承蜩履稀之微,亦各有道也。
○大父廉俭
大父少傅素廉俭,侨居吴兴城西之铁佛寺,既又移寓天圣佛刹者几二十年。杜门萧然,未尝有毛发至官府。时杨伯子长孺守湖,尝投谒造门,至不容五马车。伯子下车顾问曰:“此岂侍郎后门乎?”为之歆叹而去。时寓公皆得自酿,以供宾祭。大父虽食醋亦取之官库。一日与客持螯,醯味颇异常时,因扣从来,盖先姑婆乳母所为斗许,以备不时之需者。遂令亟去之,曰:“毕竟是官司禁物,私家岂可有耶!”其自慎若此。待子弟仆甚严,虽甚暑,未始去背子鞋袜。
○断桥
○馈送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