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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肋编 宋 庄绰
昔曹孟德既平汉中,欲因讨蜀而不得进,守之又难为功,操出教唯曰“鸡肋”而已,外莫能晓。杨修独曰:“夫鸡肋,食之则无所得,弃之则殊可惜。公归计决矣。”阿瞒之绩,无见于策,而其空言,竟著于后。是岂非鸡肋之腊邪?然方其撅芦菔、凫茈而饿于墙壁之间,幸而得之,虽不及于兔肩,视牛骨为愈矣。予之此书,殆类于是,故以“鸡肋”名之。绍兴三年二月九日,清源庄季裕云。
●卷上
箸屐之谜,载于前史,《鲍昭集》中亦有之。如一土、弓长、白水、非衣、卯金刀、千里草之类。其原出于反正、止戈,而后人因作字谜。王介甫作字谜云:“兄弟四人两人大,一人立地三人坐,家中更有一两口,任是凶年也得过。”又作谜云:“常随措大官人,满腹文章儒雅,有时一面红妆,爱向风前月下。”至于酒席之间,亦专以文字为戏。常为令云:“有商人姓任名饪,贩金与锦至关,关吏告之曰:‘任饪任入,金锦禁急。’”又云:“亲兄弟日、曰、昌,堂兄弟目、木、相。亲兄弟火、火、炎,堂兄弟金、今、钤。”又云:“掘地去土,添水成池。”皆无有能酬者。又为字中一点谜云:“寒则重重叠叠,热则四散分流。兄弟四人下县,三人入州,在村里只在村里,在市头只在市头。”又为叠字下两点谜云:“兄弟二人,同姓同名,若要识我,先识家兄。不识家兄,知我为谁?”又妇字谜云:“左七右七,横山倒出。”甑字谜云:“将军身是五行精,日日燕山望石城,待得功成身又退,空将心腹为苍生!”
杜子美《石犀行》云“自免洪涛恣雕瘵”,与济逝为韵。《种莴苣》云“信宿罢潇洒”,与耳始同押。《后出塞》云:“恐是霍票姚”,作平声。《八仙歌》押两船字,《狄明府》两济字。洒字有三音,而瘵但切侧界。去病为票姚校尉。服虔注《汉书》:“音飘摇。”觊沛古云:“票音平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劲疾之貌也。”荀悦《汉纪》作票鹞字。去病后为票骑将军,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读者音飘摇,则不当其义也。诗人拘于声律,取其意而略其义也。如济济清济,音虽同而义异。故两船字,或者遂谓“不上船”为蜀人以衣襟为船。余尝至舟中问土人,则不然。后见范传正《太白新墓志》云,玄宗泛白莲池,召公作序。时公已被酒于翰苑中,命高力士扶以登舟。杜之所歌,盖此事尔。
黄鲁直《送张谟河东漕使诗》云:“紫参可撅宜包贡,青铁无多莫铸钱”。时范忠宣帅太原,方论冶多铸广,故物重为弊。其子子夷亦能诗,尝云“当易‘无’字作‘虽’乃可”。又一篇云:“虎头墨妙能频寄,马乳葡萄不待求。”议者又谓:“维摩画像一本足矣,何用多为?”盖贬驳他人,易于为工也。孟子斥高子云固,而不取《武成》之策,况余者乎?
退之《昭王庙诗》,今集中皆作“丘原满目”,余亲到宜城祠,见刻为“丘坟”。韩公井在焉,今之道稍远,人无汲者。小城甄氏之居,犹相见也。又《题西林寺故萧二郎中旧堂》云:“中郎有女能传业,伯道无儿可保家。偶到匡山曾住处,几行衰泪落烟霞。”唐赵磷《因话录》载此诗,以“保”为“主”,下二句云:“今日匡山过旧隐,空将衰泪对烟霞。”
“健儿”之语,见于《晋史段灼》、《梁史陈伯之传》,至唐尤多。余少时过荆南白碑驿,见丰碑刻唐官衔,有“招募健儿使”。其碑石莹白,驿因得名。或云后制大晟乐,取石为磬,未知信否。
处州龙泉县多佳树,地名豫章,以木而著也。山中尤多古枫木,其根破之,文若花锦。人多取为几案盘器。又杂以他木,陷作禽鸟花草,色像如画。他处所未见。又出青瓷器,谓之“秘色”,钱氏所贡,盖取于此。宣和中,禁庭制样须索,益加工巧。
凤翔府园有枯木,下有石刻,云“昭宗手拓槐”。盖为中尉韩全诲等劫幸李茂贞军,朱全忠以兵围城,尝徘徊其下也。华州子城西北有齐云楼基,昭宗驻跸韩建军,尝登其上,赋《菩萨蛮》词云:“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者是也。其石堤谷在城西南十余里,杀十一王处。今有堂,作释氏十王像焉。
陈州城外有厄台寺,乃夫子绝粮之地。今其中有“一字王佛”,云是孔子像。旧榜是文宣王,因风雨洗剥,但存“一宣王”,而释子附会为“一字王”也。其侍者冠服犹是颜渊之状。如杜甫之作“杜十姨”,天下如是者,盖不可胜数。
澧州有卒李文和者,本僧徒,犯罪坐黥。能诊太素脉,知人吉凶,虽心性隐微,皆可推测。尝诊司法孙评云:“据脉当作僧道,然细审之,却有名无实。幼时须曾出家,不尔,亦见于小字也”。问之,果尔。以多病,尝舍于释氏,小名行者。余颇讶其别有他术,云:“法中脉出寸口者当为僧道。今所出不多,又或见或隐,故以有名无实断之。”后得其书,以十二经配十二辰,如五行家分宫之法。身命运限,亦各有术。逐日随支,轮脉直事,故目下灾福,纤悉皆可见。其书序云:“本唐隐者董威辈以授张太素,太素始行其术,故以为名。”后于京师、四方,多见诊太素脉得名,而未有如李文和者。
杜子美诗云:“饭抄云子白,瓜嚼水晶寒。”李义山《河阳诗》亦云:“梓泽东来七十里,长沟复堑埋云子。”世莫识“云子”为何物。白彦悼云,其姑婿高士新为吉州兵官,任满还都,暑月,见其榻上数囊,更为枕抱。视之,皆碎石,匀大如鸟头,洁白若玉。云出吉州,土人呼“云子石”。而周焘子演云:“云子,雹也”。见唐小说,而不记其书名。义山谓埋于沟堑,则非雹明矣。疑少陵比饭者,是此石也。
杨何字汉臣,莆田人也。登进士第,为南阳士掾,狂率喜功。刘汲作帅,就辟幕府。金人破邓,全家皆死于兵。始在乡校,以薄德取怨于众。人嘲之曰:“牝驴牡马生骡子,道士师姑养秀才。”盖谓其父本黄冠,母尝为尼也。
襄阳尹氏,在唐世以孝弟四经旌表,今门阀犹存。介甫诗云:“四叶表阊唐尹氏,一门逃世汉庞公。”而史不书。余摄尉襄阳,尝得尹孝子母墓志于卧佛僧舍以为柱础,未暇取而罢。然史之去取,幸不幸者多矣。
食物中有“馓子”,又名“环饼”,或曰即古之“寒具”也。京师凡卖熟食者,必为诡异标表语言,然后所售益广。尝有货环饼者,不言何物,但长叹曰:“亏便亏我也!”谓价廉不称耳。绍圣中,昭慈被废,居瑶华宫。而其人每至宫前,必置担太息大言。遂为开封府捕而究之,无他,犹断杖一百罪。自是改曰:“待我放下歇则个。”人莫不笑之,而买者增多。东坡在儋耳,邻居有老妪业此,请诗于公甚勤。戏云:“纤手握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
米芾元章,或云其母本产媪,出入禁中,以劳补其子为殿侍,后登进士第。善书,尤工临模,人有古帖,假去,率多为其模易真本。至于纸素破污,皆能为之,卒莫辨也。有好洁之癖,任太常博士,奉祠太庙,乃洗去祭服藻火,而坐是被黜。然亦半出不情。其知涟水军日,先公为漕使,每传观公牍,未尝涤手。余昆弟访之,方授刺,则已须盥矣。以是知其为伪也。宗室华源郡王仲御家多声妓,尝欲验之。大会宾客,独设一榻待之,使数卒鲜衣袒臂,奉其酒馔,姬侍环于他客,杯盘狼藉,久之,亦自迁坐于众宾之间。乃知洁疾非天性也。然人物标致可爱,故一时名士俱与之游。其作文亦狂怪。尝作诗云:“饭白云留子,茶甘露有兄”。人不省“露兄”故实,叩之,乃曰:“只是甘露哥哥耳。”大观中,至礼部员外郎知淮阳军卒。
礼文亡阙,无若近时,而婚丧尤为乖舛。如亲王纳夫人,亦用拜先灵、合髻等俗礼。李广结发与匈奴战,谓始胜冠年少时也,故杜甫《新婚别》云“结发为君妇”。而后世初婚嫁者,以男女之发合梳为髻,谓之“结发”,甚可笑也。其不经不可以概举。南方之俗,尤异于中原故习。如近日车驾在越,尝有一执政家娶妇,本吴人也,用其乡法。以灰和蛤粉,用红纸作数百包,令妇自登舆,手不辍掷于道中,名曰“护姑粉”。妇既至门,以酒馔迎祭,使巫祝焚楮钱禳祝,以驱逐女氏家亲。妇下舆,使女之亲男女抱以登床。尊章会客,三爵之后,其子出拜,坐,人设席子父傍,饮三杯乃行合髻等诸礼,颇多异事。如民家女子,不用大盖,放人纵观。处子则坐于榻上,再适者坐于榻前。其观者若称叹美好,虽男子怜抚之,亦喜之而不以为非也。丧家率用乐,衢州开化县为昭慈太后举哀亦然。今适邻郡,人皆以为当然,不复禁之。如士族力稍厚者,棺率朱漆。又信时日,卜葬尝远,且惜殡攒之费,多停枢其家,亦不设涂甓,至顿置百物于棺上,如几案焉。过卒哭则不祭,唯旦望节序,薄具酒Η祭之,亦不哭,是可怪也。
兰、蕙叶皆如菖蒲,而稍长大,经冬不凋。生山间林篁中,花再重,皆三叶,外大内小。色微青,有紫文。其内重一叶,色白无文,覆卷向下,通若飞蝉之状。以春秋二时开。茎短,每枝一花者,为兰。茎长,一枝数花者,为蕙。《本草》载兰草、马兰、泽兰、山兰四种。兰草叶似泽兰,尖长有枝,花红白色而香,生下湿地。泽兰生下地水傍,叶似兰草,赤节,四叶相值歧节间。马兰生泽傍,气臭,花似菊而微紫。山兰生山侧,似刘寄奴,叶无桠不对生,花心微黄赤。又有木兰,乃大树。皆非骚人所歌咏者。又云零陵香一名蕙草。既唯生零陵山谷,而茎叶部不与蕙相类,岂二物不入药用而遗之乎?后至衢州开化县,山间多春兰。而医僧允济谓兰根即白薇也。按白薇一名白幕,又名薇草。《本草》乃云:生平原川谷。陶隐居谓近道处处有之。又与兰小异,然药肆皆收货为白薇,未知是否?夷齐采食,岂谓是邪?味虽苦咸,大寒而无毒也。
蕨有青紫二种,生山间,以紫者为胜。春时,嫩芽如小儿拳,人以为蔬。味小苦,性寒。生山阴者,可煅金石。叶大则与贯众、狗脊相类。取置田中,或烧灰用之,皆能肥田。又有狼衣草,小者亦相似,但枝叶瘦硬。人取以覆墙,又杂泥中以砌阶甓,涩而难坏。蕨根如枸杞,皮下亦有白粉,***捣碎,以水淘澄取粉,蒸食如糍,俗名乌糯,亦名蕨衣。每二十斤可代米六升。绍兴二年,浙东艰食,取蕨根为粮者,几遍山谷。而《本草》亦不载也。
越州在鉴湖之中,绕以秦望等山,而鱼薪艰得。故谚云:“有山无木,有水无鱼,有人无义。”里俗颇以为讳,言及“无鱼”,则怒而欲争矣。又井深者不过丈尺,浅者可以手汲。霖雨时,平地发之则泉出,然旱不旬日,则井已涸矣。皆谓泉乃横流故尔。盖灭裂不肯深浚,致源不广也。又谚云:“地无三尺土,人无十日恩。”此语通二浙皆云。
浙西谚曰:“苏杭两浙,春寒秋热。对面厮啜,背地厮说。”言其反覆如此。又云:“雨下便寒晴便热,不论春夏与秋冬。”言其无常也。此言亦通东西为然。九州以扬名地,本其水波轻扬为目。《汉三王策》亦有五湖轻心之戒。大抵人性类其土风。西北多山,故其人重厚朴鲁。荆扬多水,其人亦明慧文巧,而患在轻浅,肝鬲可见于眉睫间。不为风俗所移者,唯贤哲为能耳。
事魔食菜,法禁甚严。有犯者,家人虽不知情,亦流于远方,以财产半给告人,余皆没官。而近时事者益众,云自福建,流至温州,遂及二浙。睦州方腊之乱,其徒处处相煽而起。闻其法:断荤酒,不事神佛祖先,不会宾客。死则裸葬,方殓,尽饰衣冠,其徒使二人坐于尸傍,其一问曰:“来时有冠否?”则答曰:“无”,遂去其冠。逐一去之,以至于尽。乃曰:“来时何有?”曰:“有胞衣。”则以布囊盛尸焉。云事之后致富。小人无识,不知绝酒肉燕祭厚葬,自能积财也。又始投其党,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积微以至于小康矣。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为一家,故有无碍被之说,以是诱惑其众。其魁谓之魔王,为之佐者,谓之魔翁、魔母,各诱化人。旦、望,人出四十九钱,于魔翁处烧香。翁母则聚所得缗钱,以时纳于魔王,岁获不赀云。亦诵《金刚经》,取“以色见我”为“邪道”,故不事神佛,但拜日月,以为真佛。其说经如“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则以“无”字连上句,大抵多如此解释。俗误以魔为麻,谓其魁为麻黄,或云易魔王之称也。其初授法,设誓甚重。然以张角为祖,虽死于汤镬,终不敢言角字。传云何执中守官台州,州获事魔之人,勘鞫久不能得。或云何处州龙泉人,其乡邑多有事者,必能察其虚实,乃委之穷究。何以杂物数件问之,能识其名则非是,而置一羊角其中。他皆名之,至角则不言,遂决其狱。如不事祖先、裸葬之类,固已害风俗。而又谓人生为苦,若杀之,是救其苦也,谓之度人。度多者,则可以成佛。故结集既众,乘乱而起,甘嗜杀人,最为大患。尤憎恶释氏,盖以戒杀与之为戾耳。但禁令太严,每有告者,株连既广,又当籍没,全家流放,与死为等,必协力同心,以拒官吏。州县惮之,率不敢按,反致增多。余谓薄其刑典,除去籍财之令,但治其魁首,则可以弭也。
余既书此未一岁,而衢州开化县余五婆者,为人所告,逃于严州遂安县之白马洞缪罗家。捕之,则阻险为拒,杀害官吏。至遣官军平荡,两州被患,延及平民甚众,殊可伤悯。
南方多枭,而西北绝少。龙泉人亦捕食,云可以治劳疾。汉重五日以枭羹赐群臣,可验其无毒,然医方不云有治病之功也。
天下方俗,各有所讳,亦有谓而然。渭州潘原讳“赖”。云始太祖微时,往凤翔谒节度使王彦才,得钱数千。遂过原州,卧于田间,而树阴覆之不移,至今犹存,谓之“龙潜木”。至潘原,与市人博,大胜。邑人欺其客也,殴而夺之。及即位无几,欲迁废此县,故以“赖”为耻。然未知以欺为赖,其义何见?常州讳“打爷贼”。云有子为伍伯,而父犯刑,恐他人挞之楚,而自施杖焉。虽有爱心,于礼教则疏矣。楚州讳“乌***”。云郡城像龟形,尝被攻,而术者教以击其首而破也。泗洲多水患,故讳“靠山子”。真州多回禄,故讳“火柴头”。涟水地褊多荒,人以食芦根为讳。苏州人喜盗,讳言“贼”。世云范文正乃平江人,警夜者避不敢言贼,乃曰“看参政乡人”,是可笑也。而京师僧讳“和尚”,称曰“大师”。尼讳“师姑”,呼为“女和尚”。南方举子至都,讳“蹄子”,谓其为爪,与獠同音也。而秀州又讳“佛种”,以昔有回头和尚以奸败,良家女多为所染故尔。卫卒讳“乾”,医家讳“颠狂”,皆阳盛而然。疑乾者,谓健也。俗谓神气不足为九百,或以乾为九数,又以成呼之,亦重阳之义耳。蜀人讳“云”,以其近风也。刘宽以客骂奴为“畜产”,恐其被辱而自杀。浙人虽父子朋友,以畜生为戏语。而对子孙呼父祖名,为伤毁之极。在龙泉,见村有人刻石,而名蛮名娇之类可耻贱者,问之,云欲人难犯,又可怪也。
天长县炒米为粉,和以为团,有大数升者,以胭脂染成花草之状,谓之“炒团”。而反以“炒团”为讳,想必有说,特未知耳。
唐《方技传》云,长社人张憬藏,技与袁天纲埒,载其相蒋俨等八九事甚异。而《刘义节传》云其子思礼相人于张憬藏,憬藏谓思礼位至太师。后授箕州刺史,益喜。以太师位尊,非佐命不可得,乃结綦连耀谋反,斩于市。然则其术不无中否,但采其中者称之耳。
《汉史》云:燕地,初太子丹宾养勇士,不爱后宫美女,民化以为俗,至今犹然。宾客相过,以妇侍宿。嫁娶之夕,男女无别,反以为荣。后颇稍止,然终未改。方南北通好,每燕席亦用娼妓。闻半皆良家,以色选差,如中国之庸役更代,不以为耻也。后复燕山,诸将尝大会,各指名以召,诸娼莫有至者。怪而问之,云待之轻薄,故不来。盖以众客共要一妓,始为厚也。凡娼皆用“子”为名,若香子、花子之类。无寒暑必系绵裙。其良家士族女子皆髡首,许家,方留发。冬月以括蒌涂面,谓之佛妆,但加傅而不洗,至春暖方涤去,久不为风日所侵,故洁白如玉也。其异于南方如此。
《春秋》“郑伯突入于栎。”《注》云“郑别都,今河南阳翟县。陆德明音翟,徒历反。”《广韵》乃音宅,魏翟璜、汉翟公皆同音。至方进则又音狄,未知各何所据也。
扁鹊姓。《前汉书注》(颜师古):“音步典反。”《千姓编》乃音辨,云《庄子》有扁庆子。陆德明音篇,又符殄切。
长孙顺德丧息女,感疾甚,唐太宗薄之,谓房玄龄曰:“顺德无刚气,以儿女牵爱至大病,何足恤?”太宗儿女三十五人,晋阳公主薨,年十二,帝阅三旬不常膳,日数十哀,因以癯羸。太子承乾废,欲立晋王未决,至投床,取佩刀自向。既立晋王,又谓长孙无忌曰:“公劝我立雉奴,雉奴仁懦,得无为宗社忧,奈何?”岂不以儿女牵爱乎?若引佩刀,欲坚群臣之心,谓之权术可也,而日数十哀,当忘“无刚气”之语矣。
太宗尝玩禁中树曰:“此嘉木也!”宇文士及从旁美叹。帝正色曰:“魏征常劝我远佞人,不识佞人为谁,今乃信然。”玄宗在殿廷玩一嘉树,姜皎盛赞之,帝遽令徙植其家。二主之相去,以是可知矣。王义方买第后数日,爱庭中树,复召主人,曰:“此嘉树,得无欠偿乎?”又予之钱。此又足见廉士之心也。
李琮,言者谓其“湛棋废务”,罢发运使,笑曰:“遂与‘多酒慢公’为对矣。”盖谚语之著者。而“多酒”之言亦见于《北史》。
宣和壬寅岁,自京师至关西,槐树皆无花。老农云:“当应来年之旱,与二麦不登。”已而,信然。谚云:“槐宜来岁麦,枣熟当年禾。”
彭城学中有古碑,夜辄有声如击磬,刘愿恭叔秦州人,行为徐州教官,云尝闻之。原州真宁县要册湫庙中,崇宁间,众碑津润如流,独一碑否,是岁多疫。宣和中复如此。
陕西沿边地苦寒,种麦周岁始熟,以故粘齿不可食。如熙州,斤面则以掬灰和之,方能捍切。羊肉亦膻臊。惟原州二物皆美,面以纸囊送四旁为佳遗。
二浙造酒,皆用石灰。云无之则不清。尝在平江常熟县,见官务有烧灰柴,历漕司破钱收买。每醅一石,用石灰九两。以朴木先烧石灰令赤,并木灰皆冷,投醅中。私务用尤多。或用桑柴云。朴木,叶类青杨也。李百药为杜伏威欲杀,饮以石灰酒,因大利濒死,既而宿病皆愈。今南人饮之无恙,岂服久反得愈病之功乎?
拗,谓雪下炭贱,雨下水贵,出北门游西湖等。
建炎三年七月,余寓平江府长洲县彭华乡高景山北白马涧张氏舍。时山上设烽火,夕举以报平安。留月余,即过浙东,临行书一绝于壁间云:“昔年随牒佐边侯,愁望长安向戍楼。今日衰颓来泽国,又看烽火照长洲。”是冬,金人犯杭、越。明年春,由平江以归。白马涧去城十八里,张氏数宅百余区,尽被焚毁,独留余所居,于壁边题“耿先生到此不烧”七字。
谚云“麦过人不入口”。靖康元年,麦多高于人者,既熟,大雨,所损十八。
顺昌种谷道人云:“大风先倒无根树,伤寒偏死下虚人。”王恬智叟云:“犯色伤寒犹易治,伤寒犯色最难医。”王丹元素云:“治风先治脾,治痰先治气。”皆卫生之要也。
人家养鸡,虽百数;独一擅场者乃鸣,余莫敢应,故谚谓“一鸡死后一鸡鸣”。尝在处州敛川,见佑圣僧舍养二雄鸡,每啼则更互竞发,饮啄栖游,亦不相斗。古云“两雄不并栖”,此岂无所竞而然邪?广南则群雄竞鸣,又不可解也。
小人之相亦多,其易验者,有一绝载云:“欲识为人贱,先须看四般,饭迟屙屎疾,睡易着衣难”。盖无不应者。
宁州要册湫庙殿壁山水,皆范宽所画。土地堂壁,有包氏画虎,赵评事马,皆奇笔。庙东兴教院人物,亦宽画,张芸叟谓:“面目大小,锐失王者之相。”盖人物非所工者。后殿有甘草一枝,长二丈余,其大如臂,亦异物也。
宁州龙兴寺,有开元二十二年所写《华严经》,记唐忌辰。文德皇后六月二十一日,大圣天后十一月二十六日,高宗天皇大帝十二月初四日,而史有遗其崩日者。
河间老卒云:“蚕子最耐寒热。腊月八日或二十三日,以新水浴过,至三月间,虽热而桑未可采,则以绵絮裹置深密处,则不生。欲令生,则出置风日中。每槌间用生地黄四两,研汁洒桑叶饲之,则取丝多于其他。”白乐天《地黄诗》云:“与君啖老马,可使照地光。”二者当俱可信也。汉水渔者,取蚕肠以作钓丝,云虽挂千斤亦不断。长只数寸,盖皆未吐之丝耳。南人养蚕室中,以炽火逼之,欲其早老而省食,此其丝细弱不逮于北方也。《本草》谓:“蚕妇不可食苦荬,令蚕烂坏。”处州人言,此菜家家养蚕,不闻有损。方书有治蚕啮药,亦未尝闻见被伤者。
汝阴尉李仲舒汉臣,山阳人,生平戒杀。云释教令置虱于绵絮筒中,久亦饥死。有人教使置青草叶上,经宿沾露,则化为青虫飞去。尝试之,信然,皆背拆而化。
本朝借绯紫服者,皆不佩鱼。绍圣中,有引白乐天罢忠州刺史还朝诗云:“无奈娇痴三岁女,绕腰啼哭觅银鱼”。自是始并鱼皆借。然未赴、已替、在朝皆不服,出国门乃衣。而唐牛丛以司勋员外郎为睦州刺史,帝面赐金紫。谢曰:“臣今衣刺史所假绯,即赐紫,为越等。”乃赐银绯。岂唐制赴日许服于朝,罢日则否,与今为异乎?
余尝行役,元日至邓州顺阳县,家家闭户,无所得食。令仆叩门籴米,其家辄叫怒,谓惊其家亲,卒不得。赖蔓菁根有大数斤者,煮之甘软,遂以充肠。宁州腊月八日,人家竞作白粥,于上以柿栗之类,染以众色为花鸟象,更相送遗。浙人七夕,虽小家亦市鹅鸭食物,聚饮门首,谓之“吃巧”。不庆冬至,惟重岁节。澧州除夜,家家爆竹。每发声,即市人群儿环呼曰:“大熟。”如是达旦。其送节物,必以大竹两竿随之。广南则呼“万岁”,尤可骇者。宁州城倚北山,遇上元节,于南山巅维一绳,下达其麓,以瓦缶盛薪火,贯以环索,自上坠下,遥望如大奔星,土人呼为“彗星灯”。襄阳正月二十一日,谓之“穿天节”,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会汉水之滨,倾城自万山泛彩舟而下。妇女于滩中求小白石有孔可穿者,以色丝贯之,悬插于首,以为得子之祥。湖北以五月望日谓之“大端午”,泛舟竞渡。逐村之人,各为一舟,各雇一人凶悍者于船首执旗,身挂楮钱。或争驶驱击,有致死者,则此人甘斗杀之刑。故官司特加禁焉。成都自上元至四月十八日,游赏几无虚辰。使宅后圃名西园,春时纵人行乐。初开园日,酒坊两户各求优人之善者,较艺于府会。以骰子置于合子中撼之,视数多者得先,谓之“撼雷”。自旦至暮,唯杂戏一色。坐于阅武场,环庭皆府官宅看棚。棚外始作高扌登,庶民男左女右,立于其上如山。每诨一笑,须筵中哄堂,众庶皆噱者,始以青红小旗各插于塾上为记。至晚,较旗多者为胜。若上下不同笑者,不以为数也。浣花自城去僧寺(忘其名)凡十八里,太守乘彩舟泛江而下。两岸皆民家,绞络水阁,饰以锦绣。每彩舟到,有歌舞者,则钩帘以观,赏以金帛。以大舰载公库酒,应游人之家,计口给酒,人支一升。至暮遵陆而归。有骑兵善于驰射,每守出城,必奔骤于前。夹道作棚为五七层,人立其上以观,但见其首,谓之“人头山”,亦分男左女右。至重九药市,于谯门外至玉局化五门,设肆以货百药,犀麝之类皆堆积。府尹、监司皆步行以阅。又于五门以下设大尊,容数十斛,置杯杓,凡名道人者皆恣饮。如是者五日。云亦间有异人奇诡之事。方太平盛时,公私富实,上下佚乐,不可一一载也。如澧州作“五瘟社”,旌旗仪物,皆王者所用,唯赭伞不敢施,而以油冒焉。以轻木制大舟,长数十丈,舳舻樯柁,无一不备,饰以五采。郡人皆书其姓名年甲及所为佛事之类为状,以载于舟中,浮之江中,谓之“送瘟”。成都元夕,每夜用油五千斤,他可知其费矣。
建炎元年秋,余自穰下由许昌以趋宋城。几千里无复鸡犬,井皆积尸,莫可饮;佛寺俱空,塑像尽破胸背以取心腹中物;殡无完柩,大逵已蔽于蓬蒿;菽粟梨枣,亦无人采刈。至咸平僧舍,有《金刚经》一藏,带帙皆为人取去,散弃墙壁间。乃太平兴国中所赐,字画纸饰颇极精好。后见家人辈私携其三卷以来,常念欲转以授人。值欧阳延世庆长与二弟自海陵过常熟,相过偶话:泰州近有一士子少年,因游城隍庙,见塑妇人而关三木,旁有狱吏展案牍者,乃戏解其缧,于牍上书一“放”字。是夕遂梦至庙中,狱吏诘:“一妇人对词未竟,君辄纵去,当复为我摄之。”士子谰不为行。吏前捉其臂,已觉酸楚,久之,又击其背,痛苦弗堪。乃告之曰:“吾能诵《金刚经》,幸见恕。”吏即引之见王,召令升殿诵之。但至第四分,曰:“不能默诵,但常读耳。”王命吏取经,顷刻已至,视之,乃其家本也。读至第六,王乃起立,廷下之人无数,皆合掌默听。至卷终,王语吏云:“可放其去。失囚当自求之。”吏乃送士子出门,以衣袖拂其背,痛即顿除。而喜于得脱,忘使治捉臂之处。既觉,明日命僧讽诵经庙中,以为阴报。而臂上遂发大疽,破溃月馀方愈。庆长兄弟亲所闻见,亦欲持诵此经,恨无善本,遂以与之。信幽冥之中,不可以欺,真实之语,其利为博也。
寒食火禁,盛于河东,而陕右亦不举爨者三日。以冬至后一百四日谓之“炊熟日”,饭面饼饵之类,皆为信宿之具。又以糜粉蒸为甜团,切破***,尤可以留久。以松枝插枣糕置门楣,呼为“子推”,留之经岁,云可以治口疮。寒食日上冢,亦不设香火,纸钱挂于茔树。其去乡里者,皆登山望祭,裂冥帛于空中,谓之“擘钱”。而京师四方因缘拜埽,遂设酒馔,携家春游。或寒食日阴雨,及有坟墓异地者,必择良辰,相继而出。以太原本寒食一月,遂谓寒食为一月节。浙西人家就坟多作庵舍,种种备具,至有箫鼓乐器,亦储以待用者。
《后汉礼仪志》:“立春之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下至计食令史,皆服青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而今世遂有造春牛毛色之法,以岁干色为头,支色为身,纳音色为腹。立春日干色为角耳尾,支色为胫,纳音色为蹄。至于笼头、缰索与策人衣服之类,亦皆以岁日为别。州县官更执鞭击之,以示劝农之意。而庶民遂碎其牛,又不知何理,所在小人莫不争夺。而河东之人乃谓土牛之肉宜蚕,兼辟瘟疫,得少许则悬于帐上,调水以饮小儿,故相竞有致损伤者。处处皆用平旦,而衢州开化县须俟交气时刻,有至立春日之夜。而土牛么麽,仅若狗大,其陋尤可笑也。《汉志》又载:季冬之月“立土牛六头于国都郡县城外丑地,以送大寒”。今时无有行者。
《汉文帝赞》云:“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刘向以成帝营昌陵不成,复归延陵,制度泰奢,上疏谏曰:“孝文皇帝去坟薄葬,以俭安神,可以为则。”而《晋史》愍帝建兴三年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太后面如生,得金玉彩帛不可胜纪。时以朝廷草创,服章多阙,敕收其馀,以实内府。而史不言何陵之物。遂使后世疑瓦器为不然。按赤眉在长安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宋太祖皇帝即位,自周文武而下,凡掩三十六陵,而汉文亦在其间。皆唐末五代之所发者。盖摸金之人,但见巍然大冢,安知其中为无有?自非不封不树,则未有不发之墓也。世云张耆侍中、晏殊丞相墓皆被盗,张以所得甚厚,故不伤其尸。而晏以徒劳,遂破其头颅而去。此乃俭葬之害,是亦不幸,非常理可论也。今葬者,必瘗志文,盖备其必发。不然,何用置于圹中乎?
江浙无兔,系笔多用羊毛,惟明、信州为佳,毛柔和而不挛曲;亦用鹿毛,但脆易秃。湖南二广又用鸡毛,尤为软弱。高丽用猩猩毛,反太坚劲也。其用鼠须,只一两茎置笔心中。如狸毛则见于《唐史》,疑亦太弱。南方春夏梅雨蒸湿,墨皆胶败,滞笔而无光。徽州世出墨工,多佳墨,云以置灰中,则阴润不能坏也。
杜子美有赠忆李白及寄姓名于他诗者,凡十有三篇。《昔游诗》云:“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又有《登兖州城楼诗》,盖鲁、砀相邻。而太白亦有《鲁郡尧祠送别》长句,虽不著为谁而作,然二公皆尝至彼矣。世谓太白惟《饭颗山》一绝外,无与少陵之诗。史称《蜀道难》为杜而发。二公以文章齐名,相从之款,不应无酬唱赠送,恐或遗落耳。按工部行二,高适、严武诸公,皆呼杜二。今白集中有《鲁郡东石门送杜二子诗》一篇,余谓题下特脱一“美”字耳。杜赠白诗云:“秋来相顾尚飘蓬,”而李有“秋波落泗水,”“飞蓬各自远”云。以此考之,各无疑者。俗子遂谓翰林争名自绝,因辨是诗以释争名之谤。“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后言“何时石门路,重有金尊开。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林中杯。”又有《送友人寻越中山水诗》云:“闻道稽山去,偏宜谢客才。此中多逸兴,早晚向天台。”少陵《壮游诗》云:“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李所谓“友人”者,疑亦杜子美也。
王逸少好鹅,曹孟德有梅林救渴之事,而俗子乃呼鹅为“右军”,梅为“曹公”。前人已载尺牍有“汤Ь右军一只,蜜浸曹公两瓶”,以为笑矣。有张元裕云,邓雍尝有柬招渠曰:“今日偶有惠左军者,已令具面,幸遇此同享。”初不识“左军”为何物,既食,乃鸭也。问其所名之出,在鹅之下,且淮右皆有此语。邓官至待制典荆州,洵武枢密之子。俗人以泰山有丈人观,遂谓妻母为“泰水”,正可与“左军”为对也。
“北敌焉知鼎重轻,指踪原是汉公卿。襄阳只有庞居士,受禅碑中无姓名”。人云吕本中居仁诗也。而其父好问,在围城中预请立张邦昌之人,遂为伪楚门下侍郎。有无名子大书此绝于常山县驿,云吕本中骂厥顽之作云。
衢州府江山县,每春时昏翳如雾,土人谓之“黄沙落”。云有沙堕于田苗果莱之中,皆能伤败;沾桑叶尤损蚕;中人亦能生疾。是亦岚瘴之类也,惟雨乃能解之。
明州大梅山长老法英,少有道誉,兼通外学。后退居在东都净因院,尝有堂僧以十二时歌贽之。既去,即掷之于地,曰:“是何乱道!”不谓其僧伫立户内,皆闻见之。已而,僧自他适。久之,忽大理寺捕法英者付狱,而京师勘鞫初到,皆未示问目,但责其以何事到官,致有非所治而自状其过者。英对以不知所犯。于是押足缚之,仰卧牢上,以书卷令读,尽僧之法名,凡数千名,问令供孰与相识。阅之累日,乃记贽歌之人,遂以告狱吏。吏询游从因由,即具道素不交关,但尝一见而有轻笑其文之憾,恐挟此诬诋。其僧乃张怀素之党,云与英结谋入蜀为乱。究之既无实迹,询其妄引之由,果见薄之恨也。其僧坐死,英得释放。伤人之言深于矛戟,信可为戒。一毁其文,而遽以死逮之,为报之酷,亦太甚矣!
浙中少皂荚,澡面、ネ衣,皆用肥珠子。木亦高大,叶如槐而细,生角长者不过三数寸,子圆黑肥大,肉亦厚,膏润于皂荚,故一名肥皂,人皆蒸熟***乃收。京师取皂荚子仁煮过,以糖水浸食,谓之“水晶皂儿”。车驾在越,北人亦取肥珠子为之。食者多苦腰痛,当是其性寒故也。《本草》不载,竟不知为何木。或云以沐头则退发。而南方妇人竟岁才一沐,止用灰汁而已。
天自东而西为左转,一昼夜一周。日月自西而东为右行,月一月、日一岁乃周。天行速,故日月附天,东出而西没。古人譬之如蚁行磨上,磨左旋而蚁右动,磨急而蚁缓,故但见蚁随磨转也。释氏每言偏袒右肩、右跽、右绕,《华严经净行品》云:“右绕于塔,当愿众生,所行无逆,成一切智。”所谓顺者,如右臂之内向,日月之东行是也。而今僧徒行道,与转轮经藏,皆自东南以至西北,乃左绕而逆行。李长者于《合论》中亦辨此失。但众习已久,莫能正之耳。
寅、午、戌月,世人多斋素,谓之“三长善月”。其事盖出于佛书。云大海之内,凡有四洲,中国与四夷特南赡部一洲耳。天帝之宫有一镜,能尽见世间人之所作,随其善恶而祸福之。轮照四洲,每岁正、五、九月,正在南洲,故竞作善以要福。至唐高祖武德二年,遂诏天下,自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死刑,禁屠杀。而今世仕宦之人,以此三月为恶月,不肯交印视事。或谓唐之节度使与刺史,凡有兵者,初至当犒设,而此三月禁屠,故迁避,而他官亦循仿为之也。今又有“二瓦”之法,凡数家具六位者,以正月九月为“上瓦”,五月为“下瓦”。瓦或云兀。瓦言其破,兀言其危,忌于临官。其八卦者,以巽为“上瓦”,坤为“下瓦”,皆以年起月,以月起日。又不知其术自何而有也。
高宗南幸,舟方在海中,每泊近岸,执政必登舟朝谒。行于沮洳,则蹑芒鞋,吕元直时为宰相,顾同列戏曰:“草履便将为赤写。”既而傍舟水深,乃积稻杆以进,参政范觉民曰:“稻秸聊以当沙堤。”
高卫、黎确为吏部侍郎,孟庾为户部侍郎,髭发皆白,而趋朝立班常相随,时呼为“三清”。孟年未老而早白,给事中洪拟戏之曰:“公乃借补老君也。”盖是时文武官多借补者。高大忠在待漏舍,忽语黎、孟曰:“吾三人趋朝,当独早于他官。”二公问其故,曰:“三老五更,自有故事,尚何疑乎?”
赵普以佐命功封韩王。车驾在临安,赵子画、韩肖胄、王衣同为贰卿,时人目之为“赵韩王。”
周曼,衢州开化县孔家步人,绍兴二年以特奏名补右迪功郎,授潭州善化县尉,待阙。有人以柬与之,往寻周官人家。曼怒曰:“我是宣教,甚唤作官人?看汝主人面,不欲送汝县中吃棒。”又尝夜至邑中灵山寺,以知事不出参,呼而捶之,曰:“我是国家命官,怎敢恁地无去就?”欲作状解官,群僧祷之,且令其仆取赂而已。曾乾曜有《丑奴儿》词十三首,皆咏外州风物。其一云:“蓦地厮看时。赤帕那,迪功郎儿。气岸昂昂因权县,厅子叫道,宣教请后,有无限威仪。先自不相知。取奉着,划地胡挥。甚时得归京里去?两省八座,横行正任,却会嫌卑。”令观周所为,则曾词摹写,已大奈富贵矣。
玄宗初立,姚崇为宰相。张说以素憾惧,潜诣岐王申款崇。他日朝,众趋出,崇曳踵为疾状。帝召问之,对曰:“臣损足。”曰:“无甚痛乎?”曰:“臣心有忧,痛不在足。”问以故,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辅臣,而密乘车出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于是出说相州。开元二十四年,帝在东都,欲还长安。宰相裴耀卿等建言农入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阳蹇,独在后。帝问故,对曰:“臣非疾也,愿奏事。二都本帝王东西宫,往来何所待时?假令妨农,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后竟罢耀卿。李林甫居位十九年,卒荡覆天下。林甫之术,盖祖于崇也。以唐、虞、伊、周之美,而贼乱之人,犹假以为恶,况资权谲者乎!
陕西地既高寒,又土纹皆竖,官仓积谷,皆不以物藉。虽小麦最为难久,至二十年无一粒蛀者。民家只就田中作窖,开地如井口,深三四尺;下量蓄谷多寡,四围展之。土若金色,更无沙石,以火烧过,绞草ㄌ钉于四壁,盛谷多至数千石,愈久亦佳。以土实其口,上仍种植,禾黍滋茂于旧。唯叩地有声,雪易消释,以此可知。夏人犯边,多为所发。而官兵至虏寨,亦用是求之也。江浙仓庾去地数尺,以板为底,稻连秆作杷收。虽富家亦日治米为食。积久者不过两岁而转。地卑湿,而梅雨郁蒸,虽穹梁屋间犹若露珠点缀也。
杜预好后世名,刻石为二碑,纪其勋绩。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余尝守官襄阳,求岘山之碑,久已无见;而万山之下,汉水故道去邓城数十里,屡已迁徙,石沉土下,那有出期?二碑之设亦徒劳耳!今州城在岘、万两山之间,刘景升墓在城中,盖非古所治也。岘山在东,上有羊叔子庙。万山在西,元凯祠在焉。去三顾门四里,山下乃王粲井。石阑有古篆刻,今移在州宅后圃。过山十余里,即隆中孔明故居之地,亦有祠。其前小山名作乐,相传躬耕歌《梁甫吟》于此。万山又名小岘,或曰西岘。故子美诗云:“应同王粲宅,留井岘山前。”孟浩然葬凤林关外,后人迁其墓碑于谷隐寺中,遂失冢所在。习池在凤林寺山,北岸为汉江所啮,甚迩。数十年后,当不复见矣。
晋何曾日食万钱,犹曰无下箸处。其子劭亦有父风,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王恺乃逾于劭,“一食万钱,犹曰无可下箸处”。而唯曾著于世者,以李翰《蒙求》有“何曾食万”之语也。
“管中窥豹”,世人唯知为王献之事。而其原,乃魏武令中语也。《魏志》注:建安八年庚申,令曰:“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胡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豹!”
●卷中
靖康初,罢舒王王安石配享宣圣,复置《春秋》博士,又禁销金。时皇弟肃王使敌,为其拘留未归,种师道欲击之,而议和既定,纵其去,遂不讲防御之备。太学轻薄子为之语曰:“不取肃王废舒王,不御大金禁销金,不议防秋治《春秋》。”其后,金人连年以深秋弓劲马肥入塞,薄暑乃归。远至湖、湘、二浙,兵戈扰攘,所在未尝有乐土也。自是越人至秋亦隐山间,逾春乃出。人又以《千字文》为戏曰:“彼则寒来暑往,我乃秋收冬藏。”时赵明诚妻李氏清照亦作诗以诋士大夫云:“南渡衣冠欠王导,北来消息少刘琨。”又云:“南游尚觉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后世皆当为口实矣!
吴辉子华中奉云,渠ヘ严州日,太守李裁者信州人,每夕焚《尊胜陀罗尼》以施鬼神。自言前知万州,有一妓忽持白纸至郡,视其神色,大异平日。问其所诉,乃云:“某乃境内之神。每荷公厚赐,欲以少事相报,愿使吏以授其言。”遂令书之,云:“某月日郡界当有灾,比邻境为轻,冀无惊惧。”欲再询其名号,则妓已省,不自知其来也。至其日果大风雨,己而震雷大雹,伤害田稼。但循江而过,两岸所及不广。比郡至杀人畜,田之损者,十多八九。又尝自钱唐将还家,泛舟已到桐庐。五鼓欲行,忽有人大呼,寻李大府船。李惊起视之,乃一老人,衣布道袍,云:“睦州贼发,吾家所存者,三人而已。不可往彼,宜速回也。”李欲登岸询其子细,则已不见。遂遽还会稽。乃方腊已至睦州,同行数十舟,往者皆遇害。李后守严,尽饰境内神祠。有一庙,神像皆毁,惟三躯独存,而吴不记其名。严之城隍神乃敕封王爵,亦世所罕有,吴亦不忆其始因也。则尊胜之利于幽冥,盖不可不信矣。
建炎之后,以国用窘匮,凡故例群臣锡予,多从废省。惟从官初除,鞍马、对衣之赐犹存,而省其半。绍兴二年,黎确由谏议大夫除吏部侍郎。见其赐目,后用御宝,而云:“马半匹,公服半领,金带半条,汗衫半领,裤一只。”甚可笑也。然皆计直给钱,但当减半计数可矣。时有司之陋,大抵多类此。
两朝誓书,景德二年二月一日,奉圣旨,令上石于天章阁。其词曰:“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诚信,虔守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绎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沟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柢,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报书云:“维统和二十二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十二日辛卯,大契丹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宋皇帝阙下: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兼承惠顾,特下誓书。云‘以风土之宜,(其下文同前,至)当共殛之。’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苟渝此盟,明神是殛。专具谘述,不宣,谨白。”自是,两国百有余年坚守盟书,民获休息。而宣和中与大金结好,亦有“不克享国”之言,后先渝之,至以失信为责,改立伪楚,四海之人,肝胆涂地。孔子以兵食为可去,可见矣(昭陵时,吕夷简为相,缘西夏事,兆方遣刘六符来索故地,又增银绢各十万。富郑公报使,仅免败盟,不用“献”字而已)。
朝廷在江左,典籍散亡殆尽。省、曹、台、阁皆令老吏记忆旧事,按以为法,谓之“省记条”。皆临时徇私自便。而敌骑自浙中渡江北归,官军败于建康江中,督将尚奏功,云其四太子几乎捉获,亦为之推赏。时谓以“省记条”推“几乎”赏。
范觉民为相,事皆委之都司。而郎中王寓、万格刻薄苛细,士夫多被其害,时为之语曰:“逢寓多龃龉,遇格必阻隔。”后欲行讨论法,乃宥大奸而滥及众人,竟送吏部,而范亦缘此被逐。
开府刘光世,延安人,其先以夏将归朝。及建炎之后,以功臣检校太傅、两镇节使开府。部曲皆西人,有斗将王德,勇悍而丑,军中目为王夜叉,最为有名。时文士济南王冶字梦良,亦木强少和,言必厉声,性又刚果,后为大理治狱正,人亦呼之为王夜叉,以比阴狱牛头夜叉也。
昔契以佐禹有功,封于商,而赐姓子氏。周封微子启于宋。后十一世孔父嘉之孙,以王父字为孔氏。其子孔防叔避宋华督之难,奔鲁为大夫,因家于鲁。其曾孙是为先圣。而郑有孔张,出于子孔;卫有孔达,又有孔悝,出于姬姓。皆在子氏之先,非孔子之后也。孔子以周灵王二十一年己酉岁十月庚子日生,即鲁襄公之二十二年。敬王四十一年四月己丑日薨。哀公十六年也。母颜氏之第三女,名征在。娶宋之并官氏。大中祥符元年,封父叔梁纥为齐国公,母鲁国太夫人、妻郓国夫人。汉平帝元始元年,追谥夫子褒成宣尼公。魏文帝太和十六年,改谥文宣尼父。后周宣帝大象二年,追封邹国公。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尊为宣父。高宗乾封元年,赠太师。则天天授元年,封隆道公。明皇开元二十七年,谥文宣王。宋真宗祥符元年,加号玄圣文宣王,续改至圣。其嗣袭,魏封鲁国文信君;秦封鲁国文通君;汉高祖封奉嗣君;平帝改褒成侯;后汉和帝改褒亭侯;魏文帝改崇圣侯,晋武帝改奉圣亭侯;宋文帝崇圣侯;后魏文帝崇圣大夫;孝文帝复为侯;北齐文帝改恭圣侯;后周宣帝封邹国公;隋炀帝绍圣侯;唐太宗褒圣侯;明皇文宣公;宋仁宗改衍圣公,哲宗改奉圣,崇宁三年,复封衍圣公,制云:“孔子之后,自汉元帝封其爵为褒成君,以奉其祀,至平帝改为褒成侯,始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褒成,其国也;宣尼,其谥也;公、侯,其爵也。后之子孙,虽更改不一,而不失其义。至唐,去国名而袭谥号,礼之失也。谓宜去汉之旧,革唐之失。稽古正名,于义为允。宜改封至圣文宣王四十六代孙宗愿为衍圣公。”庙中有孔子手植桧三株。两株双立御赞殿前,高六丈余,围一丈四尺。其一在杏坛东南,高五丈余,围一丈三尺。晋永嘉三年枯死,至隋义宁元年复生。唐乾封二年又枯。宋康定年中,一枝复生。盖千五百余岁矣。庙中后汉碑三,魏碑三,齐碑一,隋碑二,唐碑十四。林中篆碑一,在伯鱼墓前,漫灭不可读。汉碑九。孔氏宅,除诸住外,祖庙殿廷廊庑,尚三百一十六间。其四十七代孙传作《东家杂记》,所载甚详,此其大略者也。
章谊宜叟侍郎,有田在明州。绍兴二年出租,预买绢三匹,三年增九匹,叹其赋重。从兄彦武在傍曰:“此作法自弊之过也。”初,宜叟为大理卿,户部侍郎柳庭俊,乃其妻兄,寓居章舍。一日会饮,酣醉昼寝,遂至暮不醒。柳弟来白:“明当进对。未有札子。”柳惊起,即问章有何事可论,章戏曰:“方今财用窘匮,将天下官户赋役,同于编氓,此急务也。”柳大喜为然。明日陛对,具陈此事,遂即施行。士夫之家,既不能躬耕以尽地利,分租已薄;又无商贾他业,而与庶民庸调相等。其受害,盖出于一言之戏,“自弊”之语,诚有味也。
杜甫有《义鹘行》。张九龄有《鹰图赞序》曰:“鸟之鸷者,曰鹰曰鹘。鹰也,名扬于尚父,义见于《诗》;鹘也,迹隐于古人,史缺其载。岂昔之多识,物亦有遗;将今而嘉生,材无不出,为所呼之变,与所记不同者耶?”按:古人称雕鹗,又“鸷鸟累百,不如一鹗”。而鹗,今不见于世,岂名之变耶?然鹘又不可居鹰雕之右也!
唐明皇注《孝经》、《道德经》、《金刚经》。张曲江有贺状云:“陛下至德法天,平分儒术,道已广其家,僧又不违其愿。三教并列,万姓知归。”今《孝经》盛行,《道德经》亦有石刻,唯《金刚经》罕见于世也。《张文献集》载《贺上仙公主灵应状》云:“右臣等,伏承今月八日,上仙公主灵座有祥风瑞虹之应。爰至启殡,乃知尸解。又承特禀清虚,薄于滋味,素含真气,自不食盐,洎于迁神,更标奇迹。伏望宣付史馆,以昭灵异。仍望宣示百官。”诏曰:“道有默仙,谓之形解。古来既尔,今亦将然。童幼之年,伤其夭促;灵变之理,乃入玄真。且与方外为心,不比人间结念。所谓书诸国史,以袭美玄,卿亦史官,任为凡例。兼请宣示者,并依。”而《新史》不载。岂以其妖妄而削之乎?曲江号为端士,亦复为此,将非林甫辈迫之故耶?至上仙之语,今虽帝子之贵,不敢用矣!
钓丝之半,系以荻梗,谓之浮子。视其没,则知鱼之中钩。韩退之《钓鱼诗》云“羽沉知食驶”,则唐世盖浮以羽也。
《常衮集》有《谢赐绯表》云:“内给事潘某奉敕旨,赐臣绯衣一副,并鱼袋、玉带、牙笏等。臣学愧聚萤,才非倚马。《典》、《坟》未博,谬陈良史之官;辞翰不工,叨辱侍臣之列。唯知待罪,敢望殊私?银章雪明,朱绂电映,鱼须在手,虹玉横腰。祗奉宠荣,顿忘惊惕。蜉蝣之咏,恐刺国风;蝼蚁之诚,难酬天造。”则知唐世玉带施于绯衣,而银鱼亦悬于玉带也。
本朝宗室,凡南班环卫官,皆以皇伯、叔、侄加于衔上,更不书姓,虽袒免外亲亦然。熙宁中,始有换授外官者,则去皇属而加姓。宣和中,又并姓除之,时以为非。靖康中,乃复旧制。《常衮集》载李讠惠《除秘书监词》云:“昔刘向父子代典文籍,今之秘宝,岂可避亲?堂从叔正议大夫、守光禄卿同正员、嗣泽王讠惠,幼嗣藩国,夙彰忠孝。”盖唐世非期亲不加皇字,虽出阁外任,亦不著姓,而以堂从载于衔上,似为得也。然本朝宗子,皆复名而连字,宗派服属,见而知之,又汉、唐以来所弗逮者。
柳子厚《龙城录》载:“贾宣伯爱金华山,即今双溪别界。其北有仙洞,俗呼以刘先生隐身处。其内有三十六宝,广三十六里。石刻上以松炬照之,云‘刘严字仲卿,汉射声校尉。当恭、显之际极谏,贬于东陬,隐迹于此,莫知所终’。则道士萧玉玄所记也。山口人时得玉篆牌。俗传刘仲卿每至中元日来降洞中。州人祈福,寻溪口边得此者当巨富,此亦未必为然。然仲卿亦梅子真之徒欤!”余尝观《金华图经》,乃谓刘孝标居此洞以集《文选》。其谬误如此。绍兴中,欧阳文忠公孙懋守婺,余尝录仲卿事与之,使改正旧失,未知曾革其非否?
河州凤林县凤林关,襄阳府襄阳县凤林山凤林关,严州遂安县有凤林乡,弘农郡隋改曰凤林郡。婺州金华县、梓州射洪县皆有金华山。如龙门、丙穴之类,亦有数处。
赵叔问为天官侍郎,肥而喜睡,又厌宾客。在省、还家,常挂歇息牌于门首,呼为“三觉侍郎”,谓朝回、饭后、归第故也。
范觉民作相,方三十二岁,肥白如冠玉。旦起与裹头、带巾,必皆览镜,时谓“三照相公”。
二浙旧少冰雪,绍兴壬子,车驾在钱唐,是冬大寒屡雪,冰厚数寸。北人遂窖藏之,烧地作荫,皆如京师之法。临安府委诸县皆藏,率请北人教其制度。明年五月天中节日,天适晴暑,供奉行宫,有司大获犒赏。其后钱唐无冰可收,时韩世忠在镇江,率以舟载至行在,兼昼夜牵挽疾驰,谓之“进冰船”。
泉、福二州妇人轿子,则用金漆,雇妇人以荷。福州以为僧擎,至他男子则不肯肩也。广州波斯妇,绕耳皆穿穴带环,有二十余枚者。家家以篾为门,人食槟榔,唾地如血。北人嘲之曰:“人人皆吐血,家家尽篾门。”又妇女凶悍喜斗讼,虽遭刑责,而不畏耻,寝陋尤甚。岂秀美之气,钟于绿珠而已邪?
刘光世为浙西安抚大使,父延庆本夏人也。参议官范正舆除直龙图阁告词云:“入幕之宾,以折冲尊俎为任;从军之乐,以决胜笑谈为功。高适受哥舒之知,石洪应重祚之辟。”盖翰与乌皆夷人,且讥其尊俎笑谈以为功任也。又李擢除工部侍郎词云:“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凡今冬官之属,以予观之,才二十有八,而五官各有羡数。考冢宰官府之六属,各为六十。而天官则六十四,地官则七十,夏官则六十七,秋官则六十六。盖断简失次而然,非实散亡也。取其羡数,凡百工之事,归之冬官,其数乃周。汝尚深加考核,分别部居,不相杂厕,则六职者均一,非特可正历代之违,抑亦见今日辨治之精且详也。非汝其谁任?”此皆洪炎之词。后洪除在京宫祠,请给人从班著并依旧。而同列赵思诚缴驳,以谓士指为不厘务中书舍人,其任代言之职,自有国以来,未有如此之谬者。遂罢为在外宫观。
自熙宁中分三省职事,故命令所出,必自中书。宰相进拟差除,及应干取旨施行者,亦由此而始。门下但掌省审封驳,尚书奉行而已。故士夫有求请差遣,得判“中”字者,更无不得之理。然蔡京为相,欲要时誉,凡有丐乞,皆对其人面书中字。莫不欢欣称颂,而有真、行、草之殊,堂吏阴识其旨,得失稽留,不言已喻。至王黼秉政,率作此中字,必须再呈,其不与者,则加一笔而为申。作伪心劳,遂使真可得者,初亦疑而不喜。又何要誉之有?
凡天下狱案谳,其状前贴方寸之纸。当笔宰相视之,书字其上。房吏节录案词大略,粘所判笔,以尚书省印印之。其案具所得旨付刑部施行。虽系人命百数,亦以一二字为决。得“上”字者,则皆贷;“下”字者并依法;“中”字则奏请有所轻重;“聚”则随左右相所兼省官商议;“三聚”则会三省同议。不过此数字而已,此岂所以为化笔欤!
京师新门里向氏南宅,乃丞相旧居。后钦圣宪肃别为居第,故有南北之号。其南第,屡经回禄,独厅事不焚。后因翻瓦,于屋极中得《华严经》一卷。余尝刊《净行品》施人,帖于屋柱间,凡数十年,已万余本矣。后以遗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张博南叟帖于竹窗上。绍兴二年腊月八日,临安大火,烧数万家,张氏之居亦尽被焚热,其竹窗半焚,至所帖经处而上。其上屋一间亦独存。是皆可异者也。
绍兴三年七月,朱胜非以右仆射丁母忧,未卒哭,降起复制词,吏部侍郎、权直学士院陈与义之文也。以“兹宅大忧”四字,令翰林学士綦崇礼帖改为“方服私艰”,陈待罪而放。议者谓麻制中有“于戏!邦势若此,念积薪之已然;民力几何,惧奔驷之将败。朕之论相,何可以不备?卿之图功,亦在于攸终”。同列恶其言,故以“宅忧”疵之。昔杨文公以真庙御笔改“邻壤”一字,即辞职而去。后许□□作哲宗哀册,云“攀灵舆而增痛”,上皇改“攀”为“抚”、“痛”为“怆”,亦以不称辞位。留之再三,竟改礼部尚书。今使他人窜易,止待罪而已。又富郑公凡十九章,竟不起,末才一札子,即不许收接文字。皆非故事,盖时异不得而同也。
凡大祠、中祠用乐。内中祠风、雨、雷师,五龙堂、先蚕,并不用。天地、日月、九宫(原阙)日遇忌日,不妨作乐。太社、太稷以下则备而不作。天地、宗庙、神州地祗、太社、太稷、五方帝、日月、太一、九宫贵神、蜡祭百神、太庙奏告,并为大祠,散斋四日,致斋三日。先农、风师、雨师、雷师、至圣文宣王、昭烈武成王、五龙堂、先蚕、先代帝王、岳镇、海渎,并为中祠,散斋三日,致斋二日。马祖、先牧、中溜、灵星、寿星、马社、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司寒、马步,并为小祠,散斋二日,致斋一日。
曾子固《书魏郑公传》后曰:“予观郑公以谏诤事付史官,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礼,失始终之义,未尝不反覆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郑公之贤焉。伊尹、周公之谏切其君者,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也。存之于书,未尝掩焉。至今称太甲、成王为贤君,伊尹、周公为良相者,以其书可见也。令当时削而弃之,成区区之小让,则后世何所据依而谏?又何以知其贤且良欤?或曰《春秋》之法,为尊、亲、贤者讳,与此其戾也?夫《春秋》之所讳者,恶也。纳谏诤,岂恶乎?然则有焚稿者,非欤?曰非伊尹、周公为之,近世取区区小亮者为之耳。以焚其稿为掩君之过,而后世传之,则是使后世不见稿之是非,而必其过常在于己也,岂爱君之谓欤?孔光之去其稿而惑后世,庸讵知非谋己之奸计乎?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异乎?曰此非圣人所曾言也。今万一有是理,亦谓不欲漏其言于一时之人耳。岂杜其告万世也?噫!以诚信待己而事其君,不欺乎万世者,郑公也,益知其贤云。”
王令逢原《上刘莘老书》论诗之弊曰:“古之为《诗》者有道:礼义政治,《诗》之主也;风雅颂,《诗》之体也;比赋兴,《诗》之言也;正之与变,《诗》之时也;鸟兽草木,《诗》之文也。夫礼义政治之道得,则君臣之道正,家国之道颐,天下之为父子夫妇之道定,则风者本是以为风,雅者用是以为雅,颂者取是以为颂。则赋者,赋此者也;比者,直而彰此者也;兴者,曲而明此者也。正之与变,得失于此者也;鸟兽草木,文此者也。是古之为《诗》者有主,则赋比兴、风雅颂以成之,而鸟兽草木以文之而已尔。后之诗者,不思其本,徒取其鸟兽草木之文,以纷更之,恶在其不陋也!”
李邦直作《韩太保墓表》云:“公讳惟忠,著籍真定。为灵寿人忠宪公曾祖,今定州丞相之高祖父也,以忠宪公赠太保。太保之子讳处均,韩国公;韩国公之子讳保枢,鲁国公;鲁国公之子则忠宪公也,封陈国公。子八人。自太保至丞相才四世,五世而诸孙尤众。自忠宪公至高祖,四世赠一晶,上下衣冠七世。盖自唐末更五代,天下之民缠于兵火之毒者二百余年,至太祖、太宗起河北有天下,垦除祸难,提携赤子,而置之太平安乐之地,累圣继之,以休养生息为事,其顾指左右,驾驭驰骋,莫非一时之豪杰。考诸《国史》,则累朝将相,颇多河北人。若赵韩王普,实保塞人,曹冀〔此处文字有脱漏〕王太尉旦莘人,张尚书咏清丰人,柳公开元城人,李文靖公沆肥乡人,张文节公知白清平人,宋宣献公绶平棘人,韩忠献公琦安阳人,余有名公卿相望而立朝者,不可悉数。窃尝原其故矣,夫河北方二千里,太行横亘中国,号为天下脊;而大河自积石行万里出砥柱,旁缘太行至大亻丕斗折而东,下走大海。长冈巨阜,纡余盘屈,以相拱揖抱负。小则绵一州,大则连数郡,其气象如此。而土风浑厚,人性质朴,则慷慨忠义之士,固宜出于其中。虽或有不遇,不及自用,其才亦必淹郁氵亭蓄,声发益大,泽浸益远,以施于子孙,亦自然之理也。元丰元年秋九月,丞相自太原易镇定武,乃诣灵寿,既祠谒墓下,因属清臣为之表,而得阳翟孙曼叔书于石。不独著太保公之系,将以遍示天下为人子孙者焉。”忠宪公名亿,事仁宗为同知枢密院、参知政事。八子:绛、缜为宰相,维为门下侍郎,四为员外郎,一寺丞早世。故黄鲁直为子华挽诗云“八龙归月旦,三凤继天衢”者,盖实录也。
自中原遭难以来,民人死于兵革水火疾饥坠压寒暑力役者,盖已不可胜计。而避地二广者,幸获安居。连年瘴疠,至有灭门。如平江府洞庭东西二山,在太湖中,非舟楫不可到。胡骑寇兵,皆莫能至。然地方共几百里,多种柑橘桑麻,糊口之物,尽仰商贩。绍兴二年冬,忽大寒,湖水遂冰,米船不到,山中小民多饿死。富家遗人负载,蹈冰可行,遽又泮坼,陷而没者亦众。泛舟而往,卒遇巨风激水,舟皆即冰冻重而覆溺,复不能免。又是岁八月十八日,钱唐观潮,往者特盛。岸高二丈许,上多积薪,人皆乘薪而立。忽风驾洪涛出岸,激薪崩摧,死者有数百人。衢州开化县界严、徽、信州之间,万山所环,路不通驿,部使者率数十年不到,居人流寓,恃以安处。三年春,偶邑人以私怨告众事魔,有白马洞缪罗者,杀保正,怒其乞取,其弟四六者,辄衣赭服,传宣喧动。至遣官兵往捕,一方被害。七夕日,兴化军忽大水,城内七尺,连及泉州界,漂千余家。前此父老所不记。盖九州之内,几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