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资源由古籍府(www.gujifu.cn)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关注公众号:古籍府,可以免费全部下载完整版。

宾退录 宋 赵与时
●序
余里居待次,宾客日相过,平生闻见所及,喜为客诵之。意之所至,宾退, 或笔于牍,阅日滋久,不觉盈轴,欲弃不忍,因稍稍傅益,析为十卷,而题以 《宾退录》云。大梁赵与时。
●卷一
洪文敏《容斋随笔》论“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谓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 之。余按《书》:禹曰:“暨稷奏庶艰食”,则尝躬稼矣。洪偶未之思也。
《诗眼》云:晏叔原见蒲传正云:“先公平日小词虽多,未尝作妇人语也。” 传正云:“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岂非妇人语乎”晏曰:“公谓年 少为何语”传正曰:“岂不谓其所欢乎”晏曰:“因公之言,遂晓乐天诗两句, 盖‘欲留所欢待富贵,富贵不来所欢去’。”传正笑而悟。余按《全篇》云: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 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盖真谓所 欢者,与乐天“欲留年少待富贵,富贵不来年少去”之句不同。叔原之言失之。
绍兴三十二年五月甲子,降旨建储。宰相陈康伯折简礼部侍郎吕广问密议典 礼。时土王祀黄帝。广问为初献官,周必大以御史监察。广问语必大:“皇太子 改名,从火从华。”必大谓:“与唐昭宗晔字同音可乎”广问亟告康伯,取旨别 拟定,乃用今讳。
绍兴癸丑,岳武穆提兵平虔吉群盗。道出新淦,题诗青泥市萧寺壁间云: “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淳 熙间林令欲摹刻于石,会罢去不果。今寺废壁亡矣。其孙类家集,惜未有告之者。
世有十干化五行真气之说,莫究其理。洪文敏载郑景实之语,谓取岁首月建 之干所生。如甲己丙作首,丙属火,火生土,则甲己化土,它仿此,颇通。余记 昔年一术士云:“遇龙则化,龙辰也。”甲己得戊辰,戊属土,故化土。乙庚得 庚辰,庚属金,故化金。丙辛以降皆然。其实一也。
祖、宗时诸郡皆有都厅。至宣和三年,怀安军奏今尚书省公相厅改作都厅, 内外都厅并行禁止。欲将本军都厅以佥厅为名,从之,且命诸路依此。此佥厅得 名之始也。然今帅府有佥厅,又有都厅,莫知所始矣。
会稽虞少崔《送林懿成》诗云:“男儿何苦弊群书,学到根原物物无。曾子 当年多一唯,颜渊终日只如愚。水流万折心无竞,月落千山影自孤。执手沙头休 话别,与君元不隔江湖。”阅《庚溪诗话》,喜而录之。
俗间有击鼓射字之伎,莫知所始。盖全用切韵之法。该以两诗,诗皆七言, 一篇六句四十二字,以代三十六字母,而全用五支至十二齐韵,取其声相近,便 于诵习。一篇七句四十九字,以该平声五十七韵,而无侧声。如一字字母在第三 句,第四字则鼓节,先三后四,叶韵亦如之。又以一、二、三、四为平、上、去、 入之别。亦有不击鼓而挥扇之类,其实一也。诗曰:“西希低之机诗资,非卑妻 欺痴梯归。披皮肥其辞移题,携持齐时依眉微。离为儿仪伊锄尼,醯鸡篦溪批毗 迷。”此字母也。”罗家瓜蓝斜凌伦,思戈交劳皆来论。留连王郎龙南关,卢甘 林峦雷聊邻。帘栊嬴娄参辰阑,楞根弯离驴寒间。怀横荣鞋庚光颜。”此叶韵也。 又有以诗数十句该果实之名为酒席之戏者,与此略同,然不假切韵,颇为简易。 至于卖卜者,但欲知十干十二枝,则尤不难。然多只一击鼓,便能知年、月、日、 时八字。盖未击之,先踟蹰顾ツ,举动语默,皆是物也。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 素。”曰:“礼后乎”谓礼必以忠信为质也。余谓学者始以持敬为本,而穷理尽 性以终之,亦绘事后素之意。
“吾不试,故艺。”余妄意夫子天纵之圣,艺皆不学而能,非若常人尝试而 为之。故其多能皆本于自然,而非有意于多能也。古今诸家皆无此说。余亦未敢 自以为是。
《穆天子传》书八骏之名,一曰赤骥,二曰盗骊,三曰白义,四曰逾轮,五 曰山子,六曰渠黄,七曰华骝,八曰绿耳。《王子年拾遗记》载穆王驭八龙之骏, 一名绝地,二名翻羽,三名奔霄,四名超影,五名逾辉,六名超光,七名腾雾, 八名挟翼。二说不同。
神仙赤松子见于书传多矣。惟《淮南子》称赤诵子。
嘉眉多士之乡,凡一成之聚,必相与合力建夫子庙。春秋释奠,士子私讲 《礼》焉,名之曰乡校。亦有养士者谓之小学。眉州四县凡十有三所,嘉定府五 县凡十有八所。他郡惟遂宁四所,普州二所。余未之闻。
刘卞功,字子民,滨州安定人,弱不好弄,六岁误触瓮碎,家人更谯之,神 色自若。曰:“俟钉校者来当全之。”复谯其妄,曰:“人破尚可修,矧瓮耶” 语未绝,钉校者至,相与料理,顷之如新。自是筑环堵于家之后圃,不语不出者 三十余年,或食或不食。徽宗闻其名,数敕郡县津致间驰近特名之,对曰:“吾 有严愿,不出此门。”上知不可夺,赐号高尚先生。王子常侍郎,其外兄也。尝 问以修行之术。书云:“非道亦非律,又非虚空禅,独守一亩宅,惟耕己心田。” 又云:“以手扪胸,欲心清净,以手上下,欲气升降。”又云:“常人以嗜欲杀 身,以货财杀子孙,以政事杀民,以学术杀天下后世,吾无是四者,岂不快哉!” 靖康之变,不知所终。
周宣王,中兴之贤君也。然考之于《诗》,曰箴,曰规,曰诲,曰刺,不一 而足。第序《诗》者不能直书其事,故后世儒者无敢訾议。余观《国语》所载, 如不藉千亩,拒虢文公之谏,而致姜戌之败。舍括立戏,激鲁人之变,而致诸侯 之不睦。及丧师之后,复为料民之举,虽仲山甫之言,且不用焉。文武成康之治 岂如是哉周之东迁,乌得尽委其责于幽、平二王乎其所由来者渐矣。《史记》但 书不藉千亩、料民太原二事之目,不若《国语》之详也。
胡忠简之贬,李似之侍郎书卞事以赠。一曰有天命,有君命,不择地而安之。 二曰唯君子困而不失其所亨。三曰名节之士犹未及道,更宜进步。四曰境界违顺, 当以初心对治。五曰子厚居柳筑愚溪,东坡居惠筑鹤观,若将终身焉。六曰无我 方能作为大事。七曰天将任之必大有摧抑。八曰建立功名非知道者不能。九曰太 刚,恐易折,须养以浑厚。十曰学必明心。记问辨说皆余事。
古乐府《木兰词》,文字奇古,然其间有云:“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赐物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愿尚书郎。愿驰明驼千里足,送 儿还故乡。”按:木兰诈作男子,代父征行,逮归家易服,伙伴方知其为女。当 其见天子之时,尚称男子,而曰“送儿归故乡”何哉儿者,妇人之称也。
熙宁青苗法行,计息推赏,否则废黜,官吏畏罪希进,所散惟恐不多。知祥 符县李敦颐,视前政独贷三之一,宰相怒甚,遂通判广信军。敦颐,字子修,棣 州阳信人。苏文定公奏疏所言即此也。
太宗尝谓宰相曰:“流俗有言,人生如病疟。于大寒大暑中过岁,寒暑迭变, 不觉渐成衰老。苟不竞为善事,虚度流年,良可惜也。”李文简书之《长编》, 而《宗门武库》载五祖亦有此语。又唐《摭言》载赵牧《对酒诗》,亦有“人生 如疟在须臾,何乃自苦八尺躯”之句。
中书侍郎旧称中书,今转为中书舍人之称。近岁有以六部侍郎兼中书舍人者, 遂直呼中书侍郎,尤非是。官制:前左右丞、六部侍郎通谓之丞,郎今有称郎官, 寺监丞为丞郎者矣,皆失之不考也。若称中书舍人为中舍,则《容斋》之辨之矣。
前代东官官于皇太子,皆称臣。隋开皇中,尝更其制,至唐而复。真庙为皇 太子始辞之。
顾命一人冕执锐。《陆氏释文》:锐以税反。今礼部韵尹字下有钅允字注云: 侍臣所执。《书》:一人冕执钅允。《古文尚书》亦作钅允,不知承误作锐自何 时始也。
晁伯,字载之,《昭灵夫人祠》诗:“安用生儿作刘季,暮年无骨葬昭灵。” 陆务观《黄州诗》:“君看赤壁终陈迹,生子何须似仲谋。”
自唐以纪年改梁州曰兴元府,本朝绍兴、隆兴、庆元诸府皆循用。故事县名 亦多有之。独嘉州以庆元初嘉定府。越三十年方改元嘉定,与诸府不同。
韩文公记梦诗百二十刻须臾间。《方氏举正》载董彦远云:世间只百刻,百 二十刻以星纪言也。《朱文公考异》云:星纪之说未详其旨,但汉哀帝尝用夏贺 良说刻漏,以百二十为度矣。余谓:“董说固妄,夏贺良之说行之不两月而改, 且衰世不典之事,韩公必不引用。”按:古之漏刻,昼有朝、禺、中、哺、夕, 夜有甲、乙、丙、丁、戊。至梁武帝天监六年,始以昼夜百刻布之十二辰,每时 八刻,仍有余分。故今世历家百刻举成数,尔实九十六刻也。每时余分别为初、 初正、初刻,一日合二十有四,每刻居六分刻之一,总而计之为四刻,始合百刻 之数。刻虽有大、小,其名则百有二十。韩诗恐只取此止,正不须求之远也。
或问陆文安公何不注释诸经以垂世陆曰:“六经乃注我者也。”
州县治率南向,然“南面”二字,人臣不得用也。惟山谷《送徐隐父宰余干》 诗云:“地方百里身南面。”岂别有所本欤恨读书不多,不能详也。
《章贡志》谓汉高帝六年,命灌婴略定江南,令天下城县邑,始置雩都县。 按《高纪》,六年冬十月但书令天下郡邑城而已,余皆无所见。雩都置县,《地 理志》不书岁月,考纪及传,灌婴踪迹未尝到江南。凿空著书,可付一笑。洪驹 父《豫章职方乘》亦谓灌婴在汉初定江南,故祀以为城隍神,今江西郡县城隍多 指为灌婴,其实非也。友人萧子寿考《功臣侯表》,始知其为陈婴。盖婴自定东 阳为将,属楚项梁,为楚柱国。四岁,项羽死,属汉,定豫章、浙江,封堂邑侯, 都渐。颜师古谓:“渐,水名,在丹阳黝县南蛮中。”婴既定诸地而都之。《地 理志》注:黝,音伊字,本作黟,其音同,始知定江南者为陈婴,流俗所传不为 全无所据,但误其姓耳。
●卷二
朱文公尝与客谈世俗风水之说,因曰:“冀州好一风水。云中诸山,来龙也; 岱岳,青龙也;华山,白虎也;嵩山,案也;淮南诸山,案外山也。”
曲忠壮在蜀有诗云:“破碎江山不足论,何时重到渭南村。一声长啸东风里, 多少未归人断魂。”
康节邵先生之学受于李挺之,而今世少知挺之者。晁以道尝为作传曰:李之 才,字挺之,青社人,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为人朴直,率自信,无少矫厉。师 河南穆伯长,伯长性卞严寡合,虽挺之亦频在诃怒中。挺之事先生益谨,尝与参 校柳文者累月,卒能受《易》。时苏子美亦从伯长学《易》,其专授受者惟挺之。 伯长之《易》受之种征君明逸,种征君受之希夷先生陈图南,其源流为最远。究 观三才、象数变通,非若晚出尚辞以自名者。挺之初为卫州获嘉县主簿,权共城 令。所谓康节先生邵尧夫者,时居母忧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菜食,且躬爨以 养其父。挺之叩门上谒,劳苦之曰:“好学笃志果何似。”康节曰:“简策迹外, 未有适也。”挺之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何”他日则又曰:“物理 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康节谨再拜,悉受业于书。则先视之以陆淳《春秋》, 意欲以《春秋》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而终焉。世所 谓康节先生之《易》者,实受之挺之。挺之器大,难乎识者。栖迟久不调,或惜 之,则曰:“宜少贬之荣进。”友人石曼卿独曰:“时不足以容君,君盍不弃之 隐去”再调孟州司法参军。时范忠献公守孟,亦莫之知也。忠献初建节钺守延安, 送者不用故事,出境外,挺之独别近郊,或病之,谢曰:“故事也,居顷之。” 忠献谪安陆,挺之沿檄见之洛阳,前日远境之客无一人来者。忠献于是乎恨知挺 之之晚。友人尹师鲁以书荐挺之于叶舍人道卿,因石曼卿致之曰:“孟州司法参 军李之才,年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邃,不肆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辈,非 洙所敢品目,而安于卑位,颇无仕进意,人罕能知之。其才又达世务,使少用于 世,必过人远甚。幸其贫无赀,不能决其归心。知之者当共成之。”曼卿报师鲁 曰:“今之业文好古之士至鲜,且不张,苟遗若人,其学益衰矣。”是师鲁当尽 心以成之者也。延年素不喜屈谒贵仕,以挺之书,凡四、五至道卿之门,通焉而 后已。道卿且乐荐之,以是不悔。挺之遂得应铨新格,有保任五人,改大理寺丞, 为缑氏令。未行,会曼卿与龙图阁直吴学士遵路调兵河东,辟挺之泽州佥署判官。 于是泽人刘仲更从挺之受历法,世称刘仲更之历。远出古今,上有扬雄、张衡之 所未喻者,实受之挺之。在泽转殿中丞,丁母忧,甫除丧,暴卒于怀州守舍。时 友人尹子渐守怀也,实庆历五年二月,子渐哭挺之过哀,感疾不逾月,亦卒。挺 之葬青社,后十有二年一子以疾卒。又二十有四年,有侄君翁乞康节表其墓曰: 求于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以道此传,颇能道其出处之详。然康节尝 曰:“今世知道者,独子及李挺之二人而已。”则此传岂足以尽挺之哉
东坡公知扬州,梦行山林间,一虎来噬,方惊怖,有紫衣道士挥袖障公,叱 虎使去。明日,一道士投谒曰:“夜出不至惊畏否”公咄曰:“鼠子乃敢尔,本 欲杖汝脊,汝谓吾不知汝子夜术邪”道士惶骇而退。《林灵素传》中徽宗神霄梦 亦此类。新淦祥符观道士何得一,宣和间游京帅,遇方士陶光国,爱其人物秀整, 语之曰:“当为办一事始亟归。”无几何,徽宗梦人曰:“天上神仙郑化基,地 下神仙何得一。”明日命阅祠吾阝帐,得诸新淦籍中,化基其师也。遽命召,时 得一方次郢州守贰,礼请以往。既对,上大悦,赐号冲妙大师,主龙德太一宫, 旋授丹林郎。制曰:“惟上帝休命,诞集朕躬,故宏天飞之旧宫,奉真棋之列御, 非得端靖修洁之士,孰与致朕严恭寅畏之意哉尔植志靡懈,饰履有闻,嘉其积勤, 超进仙秩,尚敦而素,毋终堕哉。时六年六月二十五日也。未几,中原乱,得一 亦归里,坎Б以死。得一,庸人无他异,侥幸至此。光国,不知何许人也。
“万里銮舆去不还,故宫风物尚依然。四围锦绣山河地,一片云霞洞府天≌ 有遗愁生落日,可无佳气起非烟。古来国破皆如此,谁念经营二百年。”此毛麾 《过龙德故宫》诗也。麾,字牧达,平阳府人,有《平水老人诗集》十卷,行于 虏境,榷商或携至中国,余偶得一帙,可观者颇多。《序》称其父当宋大观三年, 上舍登第,后中宏词科,季年尝任给事中。按《登科记》,大观三年榜中毛安节 者,盖其父。然次年诏改宏词为词学兼茂。终徽宗、钦宗两朝,取词科为郎者, 皆无毛姓,必陷虏后事也。
集贤殿修撰,旧多以馆阁久次者为之。有自常僚超授要仕未至从官者亦除修 撰,时人遂有冷撰、热撰之目。近世士夫以集英为热撰、右文秘阁为冷撰,非也。 右文即集贤,政和五年改。
读《横渠》诗,最爱其一篇云:“学易穷源未到时,便将虚寂眇心思。宛如 童子攻词赋,用即无差问不知。”
胡致堂著《读史管见》,主于讥议秦桧,一开卷可考也。如论耶律德光谕晋 祖宜以桑维翰为相,谓维翰虽因德光而相,其意特欲兴晋而已。固无挟虏以自重, 劫主以盗权之意,犹足为贤,尤为深切。致堂,本文定从子,其生也,父母欲不 举,文定夫人举而子之,及贵,遭本生之丧,士论有非之者。故汉宣帝立皇考庙, 晋出帝封宋王敬儒两章,专以自解,而于汉哀帝谢立定陶后一节,直谓为人后者, 不顾私亲,安而行之,犹天性也。吁甚矣。首卷论豫让报仇曰:“无所为而为善, 虽大学之道不是过。”若致堂者,其亦有所为而著书者欤然其间确论固不容掩也。
近时后进称前辈之字,人多非之。余谓不然,孔门弟子皆称其师曰仲尼,则 岂不可。又有父祖既没,子孙不忍称其字者,亦古之所无。北齐王元景兄弟讳其 父之字,颜之推讥之,然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况称其字 乎以情推之,亦未为过。古者以王父字为氏,虽只一字,似未安也。
《靖州图经》载其俗,居丧不食酒肉盐酪,而以鱼为蔬,今湖北多然,谓之 鱼菜,不特靖也。老杜《白小诗》云:“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鱼。细微沾水族, 风俗当园蔬。”正指此。盖老杜尝往来荆楚,而此诗则嘉兴鲁氏定为夔门所作。 夔亦与湖北相邻故也。注杜诗者皆不及此。《韵语阳秋》云言白小与菜无异,岂 复有厚味哉非其指矣。
唐僖宗乾符二年,礼部侍郎崔沆下进士三十人,郑合敬第一。《摭言》载其 《宿平康里诗》云:“春来无处不闲行,楚闰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 时闻唤状头声。”注云:楚娘、闰娘妓之尤者。《韵语阳秋》谓为郑谷所作。误 矣。
临安有鬻纸者,泽以浆粉之属,使之莹滑,谓之蠲纸。蠲犹洁也。《诗》: “吉蠲为喜。”《周礼》:“宫人除其不蠲。”名取诸此。又记五代《何泽传》 载:“民苦于兵,往往因亲疾以割股,或既丧而庐墓,以规免州县赋役,户部岁 给蠲符不可胜数,而课州县出纸号蠲纸。”蠲纸之名适同,非此之谓也。
晋明帝问王导晋所以得天下,导陈司马懿创业之始及司马昭弑高贵乡公事。 明帝以面覆床曰:“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殊不思牛继马后,晋已绝矣。
●卷三
世俗称列寺卿曰大卿,诸监曰大监,所以别于少卿监。自国初以寺监寄禄之 时已然,相承甚久。然前代但有大鸿胪、大司农、大匠而已。大卿、大监之名殊 不典。元魏虽有大宗正卿、大司农卿,隋亦有新都大监,然皆不足证也。独晋人 谓著作郎为大著作,《职官志》亦然。今称著作郎曰大著,粗有据依。
元昊寇边,韩忠献驻兵延安。夜有人携匕首至卧内,遂褰帷。韩起坐问谁何。 曰:“某来杀谏议。”“谁遣汝来”曰:“张相公。”盖张元也。韩复就枕曰: “汝携我首去。”曰:“某不忍,愿得谏议金带足矣。”取带而出。明日不复治 其事。俄守陴卒报城橹上得金带,乃纳之,明受之变。张忠献自平江起义勤王, 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警备严甚。忽有刺客至前,出腰间文书,乃苗刘使来 贼公者,赏格甚盛。时左右睡已熟,张遽问:“尔欲何为”对曰:“某河北人, 粗知逆顺,岂肯为贼用况侍郎精忠大节,感通神明,某又安忍致害邪特见备御未 至,恐后复有来者,故相报耳。”张下执其手,问其姓名。曰:“某粗读书,若 言姓名,是徼后利,顾有母在河北,今径归矣。”拂衣而去,超捷若神。翼日张 取狱死囚,斩以徇。曰:“此刺客也。”私识其人,终身物色,竟不遇。二事颇 相似,但受带一节,韩不及张。而前之刺客,亦不可以望后者也。汉梁王使人刺 爰盎。刺者至关中,问盎,称之皆不容口。乃见盎曰:“臣受梁王金刺君。君长 者,不忍刺。然后刺者十余曹,备之。”又与张事相类。然爰卒不免,而张竟无 他。张公忠臣,爰非真长者,天理为不诬矣。韩事见王彦辅《麈史》,张事具行 状。
光逸为门亭长,迎新令至京师。胡母辅之辈语令家,望见彤,奇之。李矩为 吏,送故县令于长安,梁王肜以为牙门,以是知吏从迎送之仪,晋已然矣。《宋 书 庾登之传》载其除豫章太守。自临川便道之官,亦云仪迓光赫。又,谢方明 自晋陵太守为南郡相,晋陵亦有送故主簿随在西。萧梁时诸镇皆有迎主簿。
今人以月一日、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 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不食肉。谓之“十斋”,释氏之教也。余按《唐会要》, 武德二年正月二十四日诏:自今已后,每年正月、九月,及每月十斋日,并不得 行刑。所在公私宜断屠钓,永为常式。乾元元年四月二十二日,敕每月十斋日及 忌日,并不得采捕屠宰,仍永为式。其来尚矣。《九国志》亦载:“南唐大臣多 蔬食,月为十斋。今断狱律、疏议列此十日,谓之十直日。”
白乐天于浔阳舟中见商妇赋《琵琶行》,其中有云:“商人重利轻别离,前 月浮梁买茶去。”是时此商留家浔阳而远取茶于浮梁。始知浔阳之茶,唐未有也。 今其行几遍天下,而浮梁所产反不著。时代推移,而土地所生亦复变迁如此。
《晋书》:王育仕刘渊为太傅;韦忠仕刘聪为镇西大将军;刘敏元仕刘曜为 中书侍郎。三人者,皆尝委质于晋矣,而皆谓之忠义。王宏桎梏罪人,以泥墨涂 面,置深坑中,饿不与食。太康中,检察士庶,使车服异制,宏缘此复遣吏科检 妇人衤日服,至褰发于路。顾谓之良吏。王浑妻钟氏,尝夫妇共坐,其子济趋庭 而过。浑欣然曰:“生子如此,足慰人心。”钟笑曰:“若使新妇得配参军生子, 故不翅如此。”参军者,浑弟沦也。顾谓之烈女,真可发一笑。
吕居仁舍人尝与汪圣锡尚书论并拜两相,独曾文昭草文肃制为得右相词命之 体。乾道间,虞忠肃拜右揆,汪适当制,遂祖其意而为之。余按曾制云:左右置 相,以总吾喉舌之司;东西分台,以干我钧衡之任。居中如鼎足之峙,承上若台 符之联,相须而成,缺一不可。乃登次辅,以告大廷。汪制云:朕洪惟国朝之制, 并建宰辅之司,应变守文,咸底于道。献可替否,各单厥心。矧予继承,惟日兢 惕。懋乃后德,交修ム赖于同寅;扬于王庭,孚号式新于众听。其登次相,以叶 旧章。似微不及也。初,韩忠彦拜左仆射,蔡京当制,欲刺探徽宗之意,徐奏请 曰:“制词合作专任一相,或作分任两相之意。”徽宗曰:“专任一相。”翼日, 京出,宣言曰:“子宣不复相矣。”已而复召肇草制,拜布右仆射。肇之词盖有 为云。
李昊仕于蜀,王衍之亡,为草降表,及孟昶降又草焉。蜀人夜表其门曰:世 修降表李家。当时传以为笑。余记晋谢澹少历显位,桓元之篡以澹兼太尉,与王 谧俱赍册到姑孰。元熙中为光禄大夫,复兼太保,持节奉册禅宋。正堪作对。
《左氏传》: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六年而厉公入汉。太始四 年,赵有蛇从郭外入邑,与邑中蛇群斗孝文庙下,邑中蛇死。六年而武帝崩。异 哉!然赵敬肃王、彭祖薨于次年,亦其应也。
《玉壶清话》:真宗问近臣:“唐酒价几何”丁晋公奏曰:“每升三十引。 杜甫诗曰:‘速须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子尝因是戏考前代酒价, 多无传焉,惟汉昭帝罢榷酤之时,卖酒升四钱,明著于史。刘贡父云:“所以限 民不得厚射利”。是以《典论》谓孝灵末,百司湎酒,酒千文一斗。曹子建乐府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此三国之时也。然唐诗人率用此语,如李白“金 樽清酒斗十千”,王维“新丰美酒斗十千”,白乐天“共把十千酤八斗”。又 “软美仇家酒,十千方得斗。”又“十千一斗犹县饮,何况官供不著钱。”崔辅 国“与酤一斗酒,恰用十千钱。”郎士元六言绝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 人”,皆不与杜诗合。或谓诗人之言不皆如诗史之可信,然乐天诗最号纪实者, 岂酒有美恶价不同欤抑何其辽绝耶穆宗朝,王仲舒为江西观察使,时谷数斛易斗 酒,尤可怪。杨凝诗“湘阴直与地阴连,此日相逢忆醉年。美酒非如平乐贵,十 升不用一千钱。”《岭表录异》云:“广州人多好酒,生酒行两面罗列,皆是女 人招呼,鄙夫先令尝酒,盎上白瓷瓯谓之<舌瓦>,一<舌瓦>三文,不持一钱来去。 尝酒致醉者,当垆妪但笑弄而已。”《岭表录异》,唐之书也,今必不然。<舌瓦> 字不见于字书。《说文》云:“瓯瓿谓之<合瓦>,<合瓦>盈之切疑是<舌瓦>字, 传写之误,或南方俗字自有<舌瓦>字,亦不可知。”若梁元帝《长歌行》:“当 垆擅旨酒,一卮堪十千。”谓之堪,则非真十千也。
谚谓物多为无万数,《汉书 成帝纪》语。
汉成帝诏言:昌陵作治五年,客土疏恶,终不可成。服虔注曰:取他处土以 增高为客土。乃知“客土”二字,其来甚古。《唐书 方技 杜生传》亦有“客 土无气”之语。盖以近世云。
唐太宗时,米斗三钱,后世以为美谈。梁夫监四年,米斛亦三千钱。唐元和 六年,天下米斗有直二钱者,人罕称道,然皆不若汉宣帝元康间,尝谷石五钱矣。 此古今所无也。东魏元象兴和中谷九钱,可以为次矣。
汉世大率钱重,前所书酒升四钱、谷石五钱,概可推已。元康神爵之间,金 城、湟中谷斛亦不过八钱。惟元帝永光二年,岁比不登,京师谷石二百余,边郡 四百,关东五百。时四方饥馑,朝廷以为忧。而其先初元二年,齐地饥,谷石财 三百余,民已多饿死者矣。王莽时,黄金一斤直钱万朱提,善银八两直一千五百 八十,它银八两直一千而已。高帝贺吕公绐曰“贺钱万”,吕公大惊,起迎之门。 颜师古谓以其钱多,故特礼之。若今世十千,何足惊也。元帝临兽圈,猛兽惊出, 冯贵人前当之,帝虽嘉美其义,仅赐钱五万。惠帝元年,民有罪,得买爵三十级 以免死罪。应劭谓一级直钱二千,凡为六万。武帝天汉、大始间,募死罪入赎钱 五十万减死一等,虽数逾惠帝时八倍,然后世正使匮乏极,亦何肯出此令可见当 时钱之艰得也。至成帝鸿嘉中,买爵之价杀而为千钱矣。西都制禄以谷,奉钱皆 无所考。仅可知者,丞相、大司马、大将军月六万,御史大夫月四万,光禄大夫 月万二千,司隶校尉月数千,谏大夫月九千二百,秩百石月六百,待诏公车月二 百四十,其薄?至此。贡禹迁光禄大夫,犹谓家日益富。后汉之制,凡受俸者皆 半钱半谷。延平中定制,中二千石俸钱月九千,不若今世初品官之俸也。洪文惠 《隶释》云:“汉刻载修庙及表墓人所贡有出钱百者。”熹平四年,济阴太守张 宠以二千祠尧,碑遂夸而书之。贡禹被征,卖出百亩以供车马。以今江氵制田贾 会之,不减二三千缗,车马之费当不至是,则当时田价亦非今比。西都外戚之盛, 萌芽于元帝之时,王嘉谓是时赀千万者尚少,他复何言崔烈入钱五百万,得为司 徒,五百万五千缗也,以今助边之数校之,但可得校副尉耳。并发观者一笑。
汉长安有四尉,晋洛阳有六尉。隋改县尉为县正,又为书佐。《新唐书 百 官志》注云:唐武德元年,改书佐曰县尉,寻改曰正,畿县上县,正皆四人。七 年,改县正复曰尉,然唐《六典》载万年、长安、河南、洛阳、奉先、太原、晋 阳七县,尉各六人,京兆、河南、太原诸畿县及诸州上县,尉各二人而已。新、 旧《唐书》皆从之。《新书》自与注文矛盾,不能定于一也。按李太白作《溧阳 濑水贞义女碑》云:“县尉广平宋涉、丹阳李济、南朝陈然、清河张昭皆有卿才, 霸略同,事相协。”又虞城县令李公《去思颂碑》亦云:“县尉李向、赵济、卢 荣等,同德比义,好谋而成。”以此二碑推之,则上县不止两尉明矣。本朝虽赤 县无三尉者,盖前代无巡检,今剧县巡检至四、五人,小县亦一、二人。尉虽少, 未害也。
英宗于仁宗为从子,宣仁后于光献为甥。自幼同鞠禁中,会温成有宠,英宗 遂还宫邸,宣仁亦归其家。洎温成薨,仁宗竟无子。一日,谓光献曰:“吾夫妇 老无子,旧养十三、滔滔各已长立,朕为十三,后为滔滔,主婚使相娶嫁。十三, 英宗行第,滔滔,宣仁小字也。时宫中谓天子娶妇,皇后嫁女。事具邵伯温《闻 见录》。与时按:汉成帝欲与近臣游宴,张安世元孙放以公主子,且开敏得幸。 放娶皇后弟许嘉女,上为放供张,赐甲第,充以乘舆、服饰,亦号为天子娶妇、 皇后嫁女。又唐中宗时,萧至忠以女妻韦后舅崔从礼子,帝王萧,后主崔,时谓 天子嫁女、皇后娶妇。此皆非可与圣世同年而语也。姑记其语之适同而已。
丝竹、管弦,汉《张禹传》语,王右军《兰亭序》承用之。四字,实二物耳。
今职制令,诸县有繁简难易,监司察令之能否,随宜对换,仍不理,遗阙。 按薛宣为左冯翊,频阳县比当上郡西河,为数郡凑,多盗贼。其令平陵薛恭,本 县孝者,功次稍迁,未尝治民,职不辨。而粟邑县小,辟在山中,民谨朴易治。 令钜鹿尹赏,久郡用事吏,为楼烦,长举茂才,迁在粟。宣即以令奏赏与恭换县。 二人视事数月,而两县皆治。则汉已著此令矣。近世监司未尝行也。
吾夫子论君子、小人之情状,与时既书之以自警。然邵康节先生诸诗,尤能 推广圣人之意,不暇悉载,特取其尤深切著明者一篇,以谂观者。《处身吟》云: “君子处身,宁人负己,己无负人;小人处事,宁己负人,无人负己。”持此诗 以观人,君子小人如辨白黑。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 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 以交于右。此君子洁矩之道,小人何足以知之子贡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 吾亦欲无加诸人,无加诸人足矣,人之加诸我者,安能绝之”夫子曰:“赐也, 非尔所及也。”盖未然其言耳。康节又有诗云:“人如负我我何预,我若孤人人 有词”孟子亦谓:“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 此亦妄人也已,又何难焉。学者当知此意。
九江琵琶亭,壁间题咏甚多。嘉泰初,撤而新之,俱不复存。时族父石埭府 君丞德化,被郡檄督工,独取成都郭宗丞一诗刻之石,真绝唱也。其诗云:“香 山居士头欲白,秋风吹作湓城客。眼看世事管虚空,云梦胸中无一物。举觞独醉 天为家,诗成万象遭梳爬。不等时人皆欲杀,夜深江上听琵琶。贾胡老妇儿女语, 泪湿青衫如著雨。此公岂作少年梦,与世浮沈聊尔汝。我来后公三百年,浔阳至 今无管弦。长安不见遗音寂,依旧匡庐翠扫天。”夏文庄尝有《寄题琵琶亭》二 绝云:“流光过眼如车毂,薄宦拘人甚马衔。若遇琵琶应大笑,何须泣泪满青衫。” 近时陈益之待制谦又赋《续琵琶行》有云:“青衫夜半何曾著,引兴参差杂椒糈。” 亦皆有新意。《倦游杂录》载史沆尝题诗亭上:“坐上骚人虽有泪,江边寡妇不 难欺。若使王涯闻此曲,织罗应过赏花诗。”沆早登进士第,坐事迁谪而死,生 平好持人短长,世以凶人目之,故虽古人亦妄肆诋訾云。
●卷四
班孟坚作《扬雄传》,独载所为文,历官行事顾列于赞中。它传皆不然。韩 退之作《刘统军碑》,惟书门人故吏之言,而世系、事实悉具于铭词,正用此体。 近世惟胡忠简作《赵龙学墓铭》亦然。志特书世系、葬日而已。
龚遂自渤海征至京师,议曹王生从。遂将入宫,王生从后呼止遂曰:“天子 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陈对,宜曰:‘皆圣王之德,非小臣之力也。’” 遂至前,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说其有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 言而称之。”遂因前曰:“臣非知此,乃臣议曹教戒臣也”。王生必素知遂不能 为此言,然后教之。宣帝必素知遂非长者,然后疑之。然遂始能受王生之言,而 又终以实对,是亦长者也已。
西汉两万石君石奋及四子俱二千石,景帝号奋曰“万石君”。冯扬,宣帝时 为宏农太守,有八子皆二千石,赵魏间荣之,亦号曰“万石君”。又严延年兄弟 五人俱二千石,东海号其母曰“万石严妪”。东汉有“万石秦氏”、唐有“万石 张家”。
广陵所刻《梦溪笔谈》第十八卷《积罂之术》注中:又倍下长得十六当作二 十四;并入上长得四十六,当作二十六。士夫知算术者少,故莫辨其误,漫记之。
秦桧之当国,决意讲和,虏俄背盟,秦不知所措。张巨山为司勋郎,为代作 自解之奏。略曰:“伊尹告成汤,德无常师,主善为师。臣前赞议和,今请伐虏, 是皆主善为师,如其不济,则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当遵孔圣之训。”秦大喜, 擢巨山为右吏,而不知所引皆误也。时秘书省寓法慧寺,或大书于门云:“周任 为孔圣,太甲作成汤。”秦大怒,疑出于馆职,相继斥去。然《史记 殷本纪》 载伊尹作《咸有一德》于成汤之时,则司马子长已误矣。蔡邕引“致远恐泥”, 《新唐书传》引“以能问于不能”,皆以为孔子之言,亦非。
颜之推《家训》云:昔侯霸之子孙称其祖父曰家公,陈思王称其父曰家父, 母为家母,潘尼称其祖曰家祖。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南北风俗,言其 祖及二亲无云家者,田里猥人方有此言。之推北齐人,逮今几七百年,称家祖者 复纷纷皆是。名家望族亦所不免。家父之称,俗辈多有之,但家公、家母之称名 少耳。山简谓“年几三十,不为家公所知。”盖指其父,非祖也。
封国公者,先小国,次次国,后大国。已至大国者,许于本等内改封,国朝 之制也。洪忠宣以子贵,追封邹,徙封卫。乾道三年十二月改封魏矣。至七年四 月又再封魏,其诰前衔称赠太师,追封魏国公,余如故。范文穆《行词》略云: “魏,大名也,其命维新。”或谓既不改封他国,何必命词给告他人,未见有重 复如此者。然余读许崧老《外制》,有大礼封赠曾祖,追封杨楚国公赠太师者, 逸其姓名。注云:元赠太师,追封杨楚,今再封。制略曰:封兼杨楚,位极公师。 虽宠数不可以复加,而申命用昭其无ル。则知已有前比矣。
《后汉 陈宠传》云:十三月阳气已至,天地已交,万物皆出,蛰虫始振, 人以为正,夏以为春。又《隋书 牛宏传》云:今十一月不以黄钟为宫,十三月 不以太蔟为宫,便是春木不王,夏土不相,则知正月亦可称十三月。鲁氏自备, 但记陈宠一事云。
今世男子初入学,多用五岁或七岁。盖俗有男忌双,女忌只之说,以至笄冠 亦然,按《北齐书 李浑弟绘传》:绘,年六岁,便自愿入学,家人以偶年俗忌 约而弗许,伺其伯姊笔牍之间,而辄窃用,未几,遂通急就篇,内外异之,则其 来久矣。
“毋持布鼓过雷门”,汉王尊语。师古注:谓雷门,会稽城门也,有大鼓, 越击此鼓,声闻洛阳,故尊引之也。布鼓谓以布为鼓,故无声。曾文清诗“败鼓 无声强自挝,不堪持过阿香家”,似用王语点化,而误以雷门为雷霆之雷。洪文 敏《续笔》谓城门名用一字者为雅驯,历举《左氏》、《公羊》诸书所载,亦独 遗此。
鲍明远《行路难》首云:“奉君金卮之美酒,玳瑁玉匣之瑶琴。七彩芙蓉之 羽帐,九华蒲萄之锦衾。”黄鲁直《送王郎》:“酌君以蒲城桑落之酒,泛君以 湘累秋菊之英。赠君以黟川点漆之墨,送君以阳关堕泪之声。”正用其体。
汉儋耳郡,本朱崖之地,唐为儋州,本朝为昌化军。中国极南之地也。《山 海经》:“儋耳之国,在大荒北,任姓禺号,子食谷北海之渚中。”郭景纯注云: “其人耳大下儋,垂在肩上。朱崖、儋耳镂画其耳,亦以放之也。”《吕氏春秋 审分 览任》数篇亦曰:“东至开梧,南抚多<婴页>,西服寿靡,北怀儋耳。” 高诱注云:“北极之国。”又《恃君览》云:“雁门之北,鹰隼所鸷,须窥之国, 饕餮穷奇之地,叔逆之所,儋耳之居,多无君。”注云:“北方狄无君者也。” 则是极北别有一儋耳。朱崖之名盖晚出云。
古今论天体者,言人人殊。然天主乎动,地主乎静,未有谓地动者也。惟考 灵曜曰:“地有四游,冬至,地上北而西三万里;夏至,地下南而东三万里;春 秋二分,其中矣。地恒动不止,譬如人在舟而坐,舟行而人不觉。”其说独异。
陆放翁《入蜀记》载其入沌后,见舟人焚香祈神云:“告红头须小使头,长 年三老莫令错呼错唤。”问:“何谓长年三老”云:“梢工是也。”长读如长幼 之长。乃知老杜“长年三老长歌里,白昼摊钱高浪中”之语盖如此。因问:“何 谓摊钱”云:“博也。”按梁冀能意钱之戏,注云:即摊钱也。则摊钱之为博亦 信矣。予以世人读杜诗者,多以长字为平声,故载陆语。
●卷五
《论语》: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 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只以异古。”注曰: 此《诗 小雅》也。只,适也,言此行诚不足以致富,适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 异义以非之。《正义》曰: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人之惑也。范氏谓人之不成,德 不以富,亦只以行异于野人而已。侯氏谓若其诚不富,只以取异耳。伊川谓此错 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杨 文靖、尹和靖、朱文公皆从之。南轩谓言其诚实之不富,只以自取异云耳。与时 按:我行其野之诗,诚作成,取义与此不类,不当迁就以求合。此孟子所谓说诗 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者也。尝闻平庵赵先生云:此特因子张之问而答之, 学者之学圣人,盖不止此。富者,道盛德至善之谓。常人不能主忠信,不能徙义。 爱之者未免欲其生;恶之者未免欲其死。若能反之,诚未可谓之至善,但亦足以 异于常人而已。此说最明白。
彭器资、洪忠宣皆号《鄱阳集》,王岐公、张彦正皆号《华阳集》,杨文公、 胡文定皆号《武夷集》,魏仲先、李汉老皆号《草堂集》,谢无逸、俞退翁、傅 子骏皆曰《溪堂》,苏子美、张会川、张徽皆曰《沧浪》,李师中、石守道皆曰 《徂徕》,晏元献、王荆公皆曰《临川》。它如钱文僖有《伊川集》,邵康节有 《伊川击壤集》,而程子又号伊川,朱文公编二程文,题《河南程氏文集》,而 尹师鲁先有《河南集》。又吕居仁舍人诗曰《东莱先生诗集》,而从孙太史成公 学者,亦尊之曰“东莱先生”,其著述尤多。凡此数者,骤见其名,未免疑混, 要皆不若汉魏以来诸文人,但标姓名曰“某人某人集”之为明白洞达也。
王荆公一日访蒋山元禅师,坐闲谈论,品藻古今。元曰:“相公口气逼人, 恐著述搜索劳役,心气不正,何不坐禅,体此大事”又一日,谓元曰:“坐禅实 不亏人,余数年欲作《胡笳十八拍》不成,夜坐间已就。”元大笑。事见《宗门 武库》。
元魏青州刺史公孙邃卒官。高祖在邺宫为之举哀。青州佐吏疑为所服,诏主 簿近代相承。服斩过葬便除,可如故事,自余无服。大成寥落,可准诸境内之民, 为齐衰三月。则知境内之民,旧为刺史制服矣。近世所无也。然河中蒲坂人石文 德,自祖父苗以来,凡刺史守令卒官者,皆制服送之朝廷。遂标榜门闾。史官复 列之《节义传》,夸而书之,审如《邃传》所言,则文德之事不足为异矣。此又 何耶
《启颜录载》:元魏太府少卿孙绍对灵太后:“臣年虽老,臣卿乃少。”于 是拜正卿。按《魏书》,亦书此事。然绍自太府少卿迁右将军、太中大夫,非正 卿也。孝庄建义初,复除卫尉少卿将军如故,永安中方拜太府卿。
权利所在,小人之所必争,故虽父子之亲,有不恤也。晋会稽王道子得政之 久,末年有疾,加以昏醉。其子元显知朝望去之,谋夺其权。讽天子解道子杨州 刺史及司徒,而道子不之觉,元显遂自为杨州刺史。既而道子酒醒,方知去职, 于是大怒,而无如之何。其后又加元显录尚书事。先是谢安薨,后道子已录尚书, 至是更为长夜之饮,政无大小一委元显。时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车 骑填凑,东第门下可设雀罗矣。蔡京、蔡攸父子俱贵,权势日相轧,轻薄者互煽 摇以立门户,由是父子遂为仇敌。攸别赐第,尝诣京,京方与客语,使避之而呼 攸入。甫就席,遂起握父手,为切脉状,曰:“大人脉势舒缓,体中得无有疾乎” 京曰:“无之。”攸曰:“禁中适有公事,不得留。”遂去⊥窃窥,得其事,以 问京。京曰:“君不解此,此辈欲以吾疾罢我也。”居数日,京果致仕。又以季 弟绦钟爱于京,数白徽宗,请杀之。徽宗曰:“太师老矣。”不许,但削绦官而 已。此四臣者,卒皆贻家国之祸,善乎康节先生之言曰:“人之所谓亲,莫如父 子也;人之所谓疏,莫如路人也。”利害在心,则父子过路人远矣。父子之道, 天性也,利害犹或夺之,况非天性者乎夫利害之移人如是,如是之深也,可不慎 乎路人之相逢,则过之,固无相害之心焉,无利害在前故也,有利害在前,则路 人与父子又奚择焉。路人之能相交以义,又何况父子之亲乎夫义者,让之本也; 利者,争之端也。让则有仁,争则有害,仁与害何相去之远也。尧舜亦人也,桀 纣亦人也,人与人同,而仁与害异,尔仁因义而起,害因利而生,利不以义,则 臣弑其君者有焉,子弑其父者有焉。岂若路人之相逢,一目而交袂于中逵者哉
欧阳文忠公著《五代史记 梁太祖本纪》,初称温赐名,后称全忠,封王后 称王,至即位始称皇帝。徐无党注曰:始而称名,既而称爵,既而称帝,渐也。 爵至王而后称,著其逼也。末帝而下,讫于汉周,诸帝纪皆然。而《新唐书 本 纪》高祖之生即称高祖,太宗方四岁已书太宗,二书出一手,而书法不同如此, 朱详其旨宜黄。李子经作《纬文琐语》亦云:唐、五代史书皆公手所修,然义例 绝有不同者,一人之作不应相去如此之远,议者谓《唐书》盖不尽出公意。
前车之覆,后车之戒也。元魏道武以服寒食散发动,喜怒乖常,遂杀弑逆。 其子元明可以已矣,而又服此药,不堪万机,旋致夭折。穆宗因击球暴得疾,浸 淫以至于崩。其子敬宗亦可以已矣,而听政未逾月,已连日为此戏,自此驰逐不 已,宦者怨惧,不三年,而身罹不测之祸。所谓下愚不移者欤。
吴虎臣《辨唐异闻集》所载开元中道者吕翁经邯郸道上邸舍中,以囊中枕借 卢生睡事,谓此吕翁非洞宾也。盖洞宾自序以为吕渭之孙。渭仕德宗朝,今云开 元中,则吕翁非洞宾,无可疑者。而或者又以为开元恐是开成字,亦非也―成虽 文宗时,然洞宾此时未可称翁。本朝《国史》称:关中逸人吕洞宾,年百余岁, 而状貌如婴儿,世传有剑术,时至陈抟室。若以《国史》证之,止云百余岁,则 非开元人明矣。《雅言系述》有《吕洞宾传》云:关右人,咸通中举进士不第, 值巢贼为梗,携家隐居终南,学老子法。以此知洞宾乃唐末人。此皆吴说。萧东 夫《吕公洞诗》云:“复此经过三十年,唯应岩石故依然。城南老树朽为土,檐 外稚松青拂天。枕上功名初扰扰,指端变化又元元。刀圭乞与起衰病,稽首秋空 一剑仙。”第五句误用吕翁事。又唐逸史、虞卿两县连接有吕生者,居二邑间, 为童儿时,畏闻食气,惟食黄精,日觉轻健,耐风寒,见文字及人语率不忘。母 及诸妹每劝其食,不从,后以猪脂置酒中强使饮,生方固拒,已嘘吸其气,忽一 黄金人长二寸许,自口出,即仆卧困惫,移时方起。先是生年近六十,鬓发如漆, 至是皓首,恨惋垂泣,再拜别母,去之茅山,不知所终。此又一人也。何神仙多 吕氏乎
俗谓婚姻之家曰亲家。唐人已有此语,见《萧嵩传》。又有以亲字为去声者, 亦有所据。卢纶作《王驸马花烛诗》,有“人主人臣是亲家”之句。
曾文清《访戴图》诗:“小艇相从本不期,剡中雪月并明时。不因兴尽回船 去,那得山阴一段奇。”近岁豫章来子仪亦赋比诗:“四山摇玉夜光浮,一舸玻 璃凝不流。若使过门相见了,千年风致一时休。”末句实祖文清之意。
俗谚“洗脚上船”,语见《三国志 吕蒙传》注引《吴录》曰:孙权欲作濡 须坞,诸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上船,何用坞为”蒙曰:“兵有利钝,战无 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权曰:“善。”遂作之。
淳熙十四年冬十一月丙寅,宰执奏事延和殿,宿直官洪迈同对,因论高宗谥 号。孝宗圣谕云太上时,有老中官云:“太上临生,徽宗尝梦吴越钱王引徽宗御 衣云:‘我好来朝,便留住我,终须还我山河,待教第三子来。’”迈又记其父 皓在虏买一妾,东平人,偕其母来,母曾在明节皇后阁中,能言显仁皇后初生太 上时,梦金甲神人,自称钱武肃王,寝而生太上,武肃即Α也,年八十一,太上 亦八十一。卜都于此,亦不偶然。张氵昊《云谷杂纪》仅载其略,且不记其语之 所自得,独周必《大思陵录》备载其详如此。上所谕钱王指ㄈ,ㄈ第三子惟演也, 终团练使。
●卷六
饶德操祝发后,有与胡少汲小简云:“如璧再启,少汲器博望重,虽欲与官 职,辞而官职追之不置。然安时听命可也。时命之来,亦非己力所能胜,己力所 能胜亦不可不胜者,独声色一事耳。大抵官职移人,如酒渐多则难制,方饮酒时, 若座有所畏者,自非狂夫,则酒虽多,不至于犯礼。少汲天资近道,如楞严圆觉 维摩,宜少汲所甚畏者,不可令去几案间。庶几濯优昙于烈火也。渐贵矣,恐渐 不闻此语,而我渐不敢作此语,亦恐渐不喜此语。及此,时汲汲早献林下之芹, 止如是耳。
《容斋五笔》载饶州庆元四年九月十四日严霜连降,晚稻未实者,皆为所薄, 不能复生。诸县皆然。有常产者,诉于郡县,郡守孜孜爱民,有意蠲租,然僚吏 多云:“在法无此。”又云:“九月正是霜降节,不足为异。”案白乐天《讽谏 杜陵叟》一篇:“九月霜降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干。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欲暴 征求考课。”此明证也。岂非昔人立法之初,所谓早霜之类,非如水旱之田可以 稽考,惧贪民乘时,或成冒滥故,不轻启其端,今日之计,固难添创条式,但凡 有灾伤出于水旱之外者,专委良守令推而行之,则实惠及民,可以救其流亡之祸, 仁政之上也。此皆洪说。余按《北史 虏勇传》:山西霜俭运,山东租输皆令实 载,违者罪之。唐马周奏疏云:往贞观初,率土霜俭,一匹绢才易斗米,而天下 帖然者,百姓知陛下忧怜之故,人人自安,无谤ゥ也。”《北齐书》、《隋书》 亦有直云霜旱者,由是推之,唐初以前,必皆有蠲租故事,中世方不然,又知其 名为霜俭霜旱,有能援以言上,圣明之朝当无不从也。
后汉以六曹、尚书、并令仆为八座。魏以五曹、尚书、二仆、一令为八座。 唐太宗尝历尚书令,人臣不敢居此官职。林犹谓:唐与隋同窦苹。《新唐书 音 训》则谓唐以两仆射、六尚书为八座。高承《事物纪原》又谓:隋唐至今令仆射 为宰相,故六尚书及左右丞为八座。未知孰是。
《青箱杂记》载李泰伯一绝云:“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 碧山相掩映,碧山还被幕云遮。”识者曰:“此诗意有重重障碍,李君其不偶乎” 后果如其言。吾族人紫芝亦尝赋一绝云:“数日秋风欺病夫,尽吹黄叶下庭芜。 林疏放得遥山出,又被云遮一半无。”气象略相似,仅脱选而卒。何月湖尚书少 时登高峰坛,有“天近风转清,地高日难挽”之句。林黄中侍郎见之,即知其异 日必贵且寿。视前二诗不侔矣。
●卷七
汉文帝用宋昌为卫将军,位亚三司。章帝命车骑将军马防班同三司。延平中, 拜邓骘为仪同三司。本此,后世遂又有开府仪同三司之名。三司者,三公也。唐 高宗、武后之时,屡兴大狱,多以刑部尚书、御史台、大理寺杂案,谓之三司, 其后有大狱,或直命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大理卿充三司使,次又以刑部员外郎、 御史、大理寺官为之,以决疑狱。时因有大三司使、小三司使之别,皆事毕罢。 盐铁度支,唐中世已置使,亦有判户部者矣,然未总命一使,亦未谓之三司也。 后唐同光中,敕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钱物并委租庸使管辖,踵梁之旧制。长兴 元年,罢租庸使,额分盐铁、度支、户部为三司,其年始以前许州节度使张延朗 行兵部尚书充三司使。三司使自此始。国朝因之。元丰官制行,始罢三司之名, 三置使者二而各不同。读史未熟者,多疑惧,故别之。
北齐源师摄祠部属,孟夏以龙见请雩,时高阿那肱为录尚书事,谓为真龙出 见,大惊喜,问龙所在。云:“作何颜色”师云:“此是龙星初见,礼当雩祭, 非谓真龙。”肱,北人,不知书,何足责。唐杜牧,一代文士,其赋阿房,意远 而辞丽,吴武陵至以王佐誉之。后世称诵不绝。然有云“长桥卧波,未雩何龙。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既以桥比龙,则是以龙见为真龙矣。牧之赋与秦事抵牾 者极多。如阿房广袤仅百里,牧谓“覆压三百余里”。始皇立十七年始灭韩,至 二十六年尽并六国,则是十六年之前未能致侯国子女也。牧乃谓”王子王孙辇来 于秦,为秦宫人,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阿房终始皇之世,未尝讫役,工徒之 多至数万人。二世取之以供骊山。周章军至戏,又取以充战士,歌台舞榭元未落 成,宫人未尝得居。秦《本纪》所谓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 以充入之者,谓渭北宫宇,非阿房也。牧顾有“妆镜晓鬟脂水”之句,凡此,程 泰之《尚书雍录》皆尝辨之,故不详及。独“未雩何龙”之语,不免与高阿那肱 为类,尤可怪也。洪《驹父诗话》载鲍饮止之说,谓古本作“未云何龙”,然未 知何所据。
吴传朋出己意作“游丝书”,世谓前代无存。然《唐书 文艺传》吕向能一 笔环写百字,若萦发然,世号“连绵书”,疑即此体也。
世人疟疾将作,谓可避之它所,闾巷不经之说也。然自唐已然。高力士流巫 州,李辅国授谪制,时力士方逃疟功臣阁下。杜子美诗“三年犹疟疾,一鬼不销 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徒然潜隙地,有腼屡鲜妆。”则不特避之,而复 涂抹其面矣。
沈约《宋书 礼志》云:汉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 又禁立碑。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大将军参军太原王伦卒,伦兄俊?作《表德论》 以述伦遗美云,祗畏王典,不得为铭,乃撰录《行事》就刊于墓之阴。此则碑禁 尚严也。此后复弛替,非也。余按《集古》、《金石》、《隶释》、《隶续》诸 书:益州太守高颐碑立于建安十四年,绥民校尉熊君碑立于建安二十一年,横海 将军吕君碑立于魏文帝黄初二年,庐江太守范式碑立于明帝青龙三年,皆在魏武 下令之后,甘露之前。惟巴郡太守樊敏碑立于建安十年三月,是月或未下令。约 又谓晋武帝咸宁四年诏:石兽、碑、表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 此,一禁断之。其犯者虽会赦,皆当毁坏。至元帝大兴元年听立顾荣碑,禁遂渐 弛。义熙中裴松之复议禁断,亦不然。太康四年,郑烈碑距咸宁之诏方五载。此 后云南太守碑、彭祈碑、陈先生碑、裴权碑、向凯碑、成公重墓刻之类,续续不 绝,岂虽有此禁,而皆不能尽绝欤欧阳公父子、赵德夫、洪文惠诸公议论不到, 此何邪天下碑录又有数碑。洪文惠谓碑录不可尽信,故不著。
《宋书 后妃传》:文帝袁后母王夫人,当孝武时,追赠豫章郡新淦县平乐 乡君。今新淦无此乡名,漫书之,或可为它日修方志者之一助。
“不耐烦”,《宋书》庾登之弟《仲文传》有此语。
谢景仁居宇净丽,每唾必唾左右人衣。殷冲则不然,小史非净浴新衣,不得 近左右。均之好洁,相反如此。
神仙修炼之术,非亲涉其门庭者不能了解。近见息庵王思诚序陈泥丸《翠虚 篇》略云:采时唤为药,炼时唤为火,结时谓之丹,养时谓之胎,其实一也。所 产之处曰川源山海,所藏之器曰坛炉鼎灶;所禀之性有铅汞水火之名,所成之象 有丹砂元朱之号。惟一物也。古人剖析真元,分别气类,所以有采取交会、煅炼、 沐浴之说,以抽添运用之细微,遂有斤两之论,辨析名义,比它书粗为明白。漫 书之牍。
胡幼度帅广,传其《答州县官启》二首。其一云:“蒙恩分阃,入境问民, 皆言法令顿宽,遂致传闻不雅,欲销此谤,岂属他人官廉则蚌蛤自回,虎在则藜 藿不采。”其一云:“兹分帅阃,特辱长笺,固知能作于文章,然亦须闲于法令, 人言度岭多酌贪泉,久知此谤之未除,愿与诸君而一洗。”
绍兴间禁中呼秦太师为太平翁。翁见《陆放翁诗注》。
陆放翁《感事诗》云:“陋巷何须叹一瓢,朱门能守亦寥寥。衲衣先世曾调 鼎,野褐家声本珥貂。若悟死生均露电,未应富贵胜渔樵,千年回首俱陈迹,不 向杯中何处消。”自注云:沈义伦丞相裔孙为僧,刘仁赡侍中裔孙为道,人皆孤 身死。绍兴中,二公之后遂绝。殊不知沈公之后有一派,靖康末自京师流落新淦 者,居于屯阝疃,耕人之田矣。又不止于为僧也。然其先世告身及相君神道碑摹 本故在。周文忠序《槐庭济美总集》有云:粤自周衰,贤者之类弃,功臣之世绝。 故孟子告齐宣王以“故国非乔木,王无亲臣矣。”盖讽其上也。虽然有位于朝, 不守其业,而忘其所甚,至公侯之家降在皂隶,则筚门圭窦得以陵之。此岂独上 之人之罪也哉最为确论。
《史记 黄帝纪》: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 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 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既云诸侯相侵伐,而神农氏弗能征矣,又云炎帝欲 侵陵诸侯,何耶尚当访精于史学者而问之。
●卷八
俗谓不冠者曰科头。科头二字出《史记 张仪传》注,谓不著夔鍪入敌。
余首卷辨王建宫词多杂以他人所作,今乃知所知不广。盖建自有宫词百篇, 传其集者,但得九十篇。蜀本《建集序》可考,后来刻梓者,以他人十诗足之, 故尔混淆。余既辨其人矣,尚有二首:“殿前传点各依班,召对西来入诏蛮。上 得青花龙尾道,侧身愉觑正南山。鸳鸯瓦上忽然声,昼寝宫娥梦里惊。元是吾皇 金弹子,海棠窠下打流莺”者,未详谁作也。所逸十篇今见于洪文敏所录《唐人 绝句》中,然不知其所自得。其词云:“忽地金舆向日陂,内人接着更相随。却 回龙武军前过,当处教开卧鸭池。画作天河刻作牛,玉梭金镊采桥头。每年宫女 穿针夜,敕赐诸亲乞巧楼。春来睡困不梳头,懒逐君王苑北游。暂向玉花阶上坐, 簸钱赢得两三筹。红灯睡里看春云,云上三更直宿分。金砌雨来行步滑,两人抬 起隐金裙。蜂须蝉翅薄松松,浮动搔头似有风。一度出时抛一遍,金条零落落函 中。教遍宫娥唱尽词,暗中头白没人知。楼中日日歌声好,不问从初学阿谁。弹 棋玉指两参差,背局临虚斗著危。先打角头红子落,上三金字半边垂。宛转黄金 白柄长,青荷叶子画鸳鸯。把来不是呈新样,欲进微风到御床。供御香方加减频, 水沈山麝每回新。内中不许相传出,已被医家写与人。药童食后送云浆,高殿无 风扇少凉。每到日中重掠鬓,衩衣骑马绕宫廊。”
《史记 秦本纪》:武公卒,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从死者六十六人。至 献公元年,方止从死。则知武公而下十有八君之葬,必皆有从死者矣。不独缪公 也。《黄鸟》之诗,特以奄息、仲行、钅咸虎为秦之良臣,故国人哀之耳。夫一 君之葬,使六十六人无罪而就死地,固已可骇,而缪公至用百七十七人。习俗之 移人,虽缪公不能免,则献公亦贤矣哉。
王制云: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管子、司马法皆曰 六尺为步。秦始皇亦然。今以五尺为步,步之尽数不同如此。周尺之制,值成谓 未详闻也。近世《伊川文集》中载作主之制,谓当今省尺五寸五分弱。潘仲善闻 之晦翁,谓:“五寸字误,当作七寸五分弱。”又谓:“省尺者,三司布帛尺也。” 潘后从会稽司马侍郎家求得《温公图本》,周尺果当布帛尺七寸五分弱。于今浙 尺为八寸四分。《温公图本》必有考按,恨不知其源流之详也。
历家以冬至为一岁之首。冬至者,建子月之中气。故子时初四刻以前系今日, 正初刻以后系明日。盖一理也。今太史局历,每节气在子初,则书其夜子初某刻 以别之,其来尚矣。绍兴二年正月三日壬子,其夜子初立春。洪文敏以札子白庙 堂云:“日辰自古以子时为首,今既子时立春,则当是四日癸丑。”谓太史之误, 其实不然。康节《冬至吟》云:“何者谓之几,天根理极微。今年初尽处,明日 未来时。此际易得意,其间难下辞。人能知此意,何事不能知”又云:“冬至子 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起处,万物未生时。元酒味方淡,大音声正稀。此言 如不信,更请问庖牺。”
《史记 齐世家》云:齐王与舅父驷钧阴谋发兵。《索隐》云:舅父,谓舅, 犹姨称姨母。舅父二字,甚新,人少用者。
秦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止客舍。舍客不知商君也,曰:“商君之法, 舍人无验者坐之。”商君喟然叹曰:“嗟呼!为法之敝,一至此哉”苏文定谪雷 州,不许居官舍,遂僦民屋,章子厚又以为强夺民居,下州逮民究治。及子厚责 雷,亦问舍于民,民曰:“前苏公来,章丞相几破我家,今不可也。”人以为报。 古今一辙也。
《西京杂记》载武帝欲杀乳母,告争于东方朔。朔曰:“帝忍而愎,傍人言 之,益死之速耳。汝临去,但屡顾我,我当设奇以激之。”乳母如言,朔在帝侧 曰:“汝宜速去!帝今已大,岂念汝乳哺时恩耶”帝怆然,遂舍之。《史记 滑 稽传》:褚先生曰:武帝时有所幸倡郭舍人者,发言陈辞虽不合大道,然令人主 和悦。武帝少时,东武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