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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清-顾炎武

时间:2024-11-08作者:关注古籍府免费领取阅读:21分类:儒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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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知录-清-顾炎武

  《日知录》[清]顾炎武

  ●序愚自少读书,有所得辄记之。其有不合,时复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遂削之。积三十余年,乃成一编,取子夏之言,名曰《日知录》,以正后之君子。东吴顾炎武

  ●卷一○三易夫子言包羲氏始画八卦,不言作《易》,而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又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文王所作之辞始名为《易》。而《周官》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也》,二曰《归藏》,三《易》之名以名之也。

  犹之墨子书言“周之《春来》,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齐之《春秋》”。周、燕、宋、齐之史,非必皆“春秋”也,而云“春秋”者,因鲁史之名以名之也。

  《左传。僖十五年》:战于韩,卜徙父筮之曰吉,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馀,获其雄狐。”《成。十六年》:战于鄢陵。公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戚,射其元王中厥目。”此皆不用《周易》,而别有引据之辞,即所谓《三易》之法也。

  ○重卦不始文王大卜裳《三易》之法,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考之《左传。襄公九年》:穆姜迁于东宫,筮之,遇《艮》之《随》,姜曰:“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独言“是于《周易》”,则知夏、商皆有此卦。而重八卦为六十四者,不始于文王矣。

  ○朱子周易本义《周易》自伏羲画卦,文王作彖辞,周公作爻辞,谓之经。经分上下二篇。孔子作十翼,谓之传。传分十篇:《彖传》上下二篇,《系辞传》上下二篇,《文言》、《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各一篇。

  自汉以来,为费直、郑玄、王弼所乱,取孔子之言逐条附于卦爻之下。

  程正步传因之。及朱元晦《本义》,始依古文故于《周易。上经》条下云:“中间颇为诸儒所乱,近世晃氏始正其失,而未能尽合古文。吕氏又更定著为经二卷,传十卷,乃复孔氏之旧云。”洪武初,颁《五经》天下儒学,而《易》兼用程、失二氏,亦各自为书。永乐中修《大全》,乃取朱子卷次割裂,附之程传之后。

  而朱子所定之古文仍复淆乱。“彖即文王所系之辞,传者孔子所以释经之辞也,后凡言传放此。”此乃《彖。上传》条下义,今乃削“彖上传”三字,而附于“大哉乾元”之下。“象者,卦之上下两象及两象之六爻,周公所系之辞也。”乃《象。上传》条下义,今乃削‘象上传’三字,而附于“天行健”之下。此篇申彖传、象传之意以尽《乾》、《坤》二卦之蕴,而馀卦之说因可以例推云。“乃《文言》条下义,今乃削”文言“二字,而附于”元者善之长也“之下。其”彖曰“、”象曰“、”文言曰“字皆朱子本所无,复依程依添入。后来士子厌程传之多,弃去不读,专用《本义》。

  而《大全》之本乃朝廷所颁,不敢辄改,遂即监版传义之本刊去程传,而以程之次序为朱之次序。相传且二百年矣。惜乎,朱子定正之书竟不得见于世,岂非此经之不幸也夫?

  朱子记嵩山晁氏《卦爻彖象说》谓:“古经始变于费氏,而卒大乱于王弼。”此据孔氏正义曰:“夫子所作象辞,元在六爻经辞之后,以自卑退,不敢干乱先圣正经之辞。”王嗣之意,以为象者本释经文,宜相附近,其义易了,故分爻之象辞各附其当爻下,如杜元凯注《左传》,分经之年与传相附。故谓连合经传始于辅嗣,不知其实本于康成也。《魏志》:高贵乡公幸太学,问博士淳于后曰:“孔子作彖、象,郑玄作注,其释经义一也。今彖、象不与经文相连,而注连之,何也?”后对曰:“郑玄合彖、象于经者,欲使学者寻省易了也。”帝曰:“若合之于学诚便,则孔子曷为不合以了学者乎?”后对曰:“孔子恐其与文王相乱,是以不合。此圣人以不合为谦。”帝曰:“圣人以不合为谦,则郑玄何独不谦邪?”后人曰:“古义宏深,圣问奥远,非臣所能详尽。”是则康成之书已先合之,不自辅嗣始矣。乃《汉书。儒林传》云:“费直治《易》,无章句,徒以彖、象、系辞、文言解说上下经。”则以传附经又不自康成始。朱子记晁氏说,谓:“初乱古制时,犹若今之《乾卦》。”盖自《坤》以下皆依此,后人又散之各爻之下,而独存《乾》一卦以见旧本相传之样式耳。愚尝以其说推之,今《乾卦》“彖曰”为一条,“象曰”为一条,疑此费直所附之元本也。《坤卦》以小象散于各爻之下,其为“象曰”者八,馀卦则为“象曰”者七,此郑玄所连,高贵乡公所见之本也。

  程传虽用辅嗣本,亦言其非古《易》。《咸》:“九三,咸其股,亦不处也。”传曰:“云‘亦’者,盖象辞,本不与《易》相比,自作一处,故诸爻之象辞意有相续者。此言‘亦’者,承上爻辞也。”

  秦以焚书而《五经》亡,本朝以取士而《五经》亡。今之为科举之学者,大率皆帖括熟烂之言,不能通知大义者也。而《易》、《春秋》尤为缪戾。以彖、传合大象,以大象合爻,以爻合小象,二必臣,五必君,阴卦必云小人,阳卦必云君子,于是此一经者为拾渖之书,而《易》亡矣。取胡氏传一句、两句为旨,而以经事之相类者合以为题,传为主,经为客,有以彼经证此经之题,有用彼经而隐此经之题,于是此一经者为射覆之书,而《春秋》亡矣。复程、朱之书以存《易》,备《三传》、啖、赵诸家之说以存《春秋》,必有待于后之兴文教者。○卦爻外无别象圣人设卦观象而系之辞,若文王、周公是已。夫子作传,传中更无别象。其所言卦之本象,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之外,惟《颐》中有物,本之卦名;有飞鸟之象,本之卦辞,而夫子未尝增设一象也。荀爽、虞翻之徒,穿凿附会,象外生象:以同声相应为《震》、《巽》,同气相求为《艮》、《兑》,水流湿火就燥为《坎》、《离》,云从龙则曰《乾》为龙,风从虎则曰《坤》为虎。十翼之中,无语不求其象,而《易》之大指荒矣。岂知圣人立言取譬,固与后这文人同其体例,何尝屑屑于象哉。王弼之注虽涉于玄虚,然已一扫《易》普炎榛芜,而开之大路矣。不有程子,大义何由而明乎?

  ○互体凡卦爻二至四、三至五,两体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谓之互体。其说已见于《左氏。庄公二十二年》:陈侯筮,遇《观》之《否》,曰:“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注“自二至四有艮象,艮为山”是也。然夫子未尝及之,后人以杂物撰德之语当之,非也。其所论二与四、三与五同功而异位,特就两爻相较言之,初何尝有互体之说。

  《晋书》:荀ダ尝难钟会《易》无互体,见称于世;其文不传。新安王炎晦叔尝问张南轩曰:“伊川令学者先看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家《易》,何也?”南轩曰:“三家不论互体故尔。”

  朱子《本义》不取互体之说,惟《大壮》六五云:“卦体似《兑》,有羊象焉。”不言“互”而言“似”;似者,合两爻为一爻则似之也。然此又创先儒所未有,不如言互体矣。《大壮》自三至五成《兑》,《兑》为羊,故爻辞并言羊。○六爻言位《易》传中言位者有二义。列贵贱者存乎位,五为君位,二三四为臣位,故皆曰同功而异位。而初上为无位之爻,譬之于人,初为未仕之人,上则隐沦之士,皆不为臣也,故《乾》之上曰“贵而无位”,《需》之上曰“不当位”。若以一卦之体言之,则皆谓之位,故曰“六位时成”,曰“《易》六位而成章”,是则卦爻之位非取象于人之位矣。此意已见于王弼《略例》,但必强彼合此,而谓初上无阴阳定位,则不可通矣。《记》曰:“夫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九二君德为人臣者必先具有人君之德,而后可以尧舜其君。故伊尹之言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武王之誓亦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

  ○童观其在政教则不能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而所司者笾豆之事;其在学术则不能知类通达,以几大学之道,而所习者占毕之文。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小人则无咎也。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故君子为之则吝也○不远复《复》之初九,动之初也。自此以前,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至一阳之生而动矣,故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颜子体此,故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慎独之学也。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夫亦择之于斯而已,是以不迁怒,不贰过。

  其在凡人,则《复》之初九,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苟其知之,则扩而充之矣。故曰:“《复》,小而辨于物。”

  ○天在山中张湛注《列子》曰:“自地以上皆天也。”故曰“天在山中”。

  ○罔孚裕无咎君子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而况初之居下位,未命于朝者乎!“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此所谓裕无咎也。若受君之命而任其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矣。

  ○有孚于小人君子之于小人也,有知人则哲之明,有去邪勿疑之断,坚如金石,信如四时。使忄佥壬之类皆知上志之不可移,岂有不革面而从君者乎?所谓“有孚于小人”者如此。

  ○损其疾使遄有喜损不善而从善者,莫尚乎刚,莫贵乎速。初九曰“已事遄往”,六四曰“使遄有喜”。四之所以能遄者,赖初之刚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断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其遄也至矣。文王之勤日昃,大禹之惜寸阴,皆是道也。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为政者玩岁而岁日,则治不成;为学者日迈而月征,则身将老矣。召公之戒成王曰:“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疾之为言,遄之谓也。故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

  ○上九弗损益之有天下而欲厚民之生,正民之德,岂必自损以益人哉。“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ㄜ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所谓“弗损益之”者也。“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诗》曰:“奏格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铁钺,所谓“弗损益之”者也。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其道在是矣。

  ○利用为依迁国在无事之国而迁,晋从韩献子之言,而迁于新田是也;在有事之国而迁,楚从子西之言,而迁于若阝是也:皆中行、告公之益也。

  ○包无鱼国犹水也,民犹鱼也。幽王之诗曰:“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秦始皇八年,河鱼大上。《五行志》以为鱼阴,类民之象也;逆流而上,言民不从君为逆行也。自人君有求,多于物之心,于是鱼乱于下,鸟乱于上,而人情之所向必有起而收之者矣。

  ○以杞包瓜刘昭《五行志》曰:“瓜者外延,离本而实,女子外属之象。”一阴在下,如瓜之始生,势必延蔓而及于上五,以阳刚居尊,如树杞然,使之无所缘而上,故曰“以杞包瓜”。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颦笑有时,恩泽有节,器使有分,而国之大防不可以逾,何有外戚、宦官之祸乎!

  ○已日《革》:“已日乃孚。六二,已日乃革之。”朱子《发读》为“戊己”之己。天地之化,过中则变,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故《易》之所贵者中。十干则戊己为中,至于己则过中,而将变之时矣,故受之以庚。庚者,更也,天下之事当过中而将变之时,然后革而人信之矣。古人有以已为变改之义者,《仪礼。少牢馈食礼》“日用丁巳”注:“内事用柔,日必丁巳者,取其令名,自丁甯,自变改,皆为谨敬。”而《汉书。律历志》亦谓“理纪于己,敛更于庚”是也。王弼谓:“即日不孚,已日乃孚。”以已为“已事遄往”之已,恐未然。

  ○改命吉《革》之九四犹《乾》之九四,诸侯而进乎天子,汤武革命之爻也,故曰“改命,吉。”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是有悔也。天下信之,其悔亡矣。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仇也。故曰:“信志也。”

  ○艮“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艮其背,不获其身”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行其庭,不见其人”也。

  慈溪黄氏《日钞》曰:“心者,吾身之主宰,所以治事而非治于事,惟随事谨省则心自存,不待治之而后齐一也。孔子之教人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不待言心而自贯通于动静之间者也。孟子不幸当人欲横流之时,始单出而为求为之说,然其言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则心有所主,非虚空以治之也。至于斋心服形之老、庄,一变而为坐脱立忘之禅学,乃始瞑目静坐,日夜仇视其心而禁治之。及治之愈急而心愈乱,则曰:“易伏猛兽,难降寸心。’呜呼!人之有心,犹家之有主也。反禁切之,使不得有为,其不能无扰者,势也,而患心之难降欤?”又曰:“夫心之说有二,古人之所谓存心者,存此心于当用之地也;后世之所谓存心者,摄此心于空寂之境也。造化流行,无一息不运,人得之以为心,亦不容一息不运,心岂空寂无用之物哉!世乃有游手浮食之徒,株坐摄念,亦曰存心。而士大夫溺于其言,亦将遗落世事,以独求其所谓心。迨其心迹冰炭,物我参商,所谓老子之弊流为申、韩者。一人之身已兼备之,而欲尤人之不我应,得乎?”此皆足以发明“厉熏心”之义,乃周公已先系之于《易》矣。

  ○鸿渐于陆“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安定胡氏改“陆”为“逵”,朱子从之,谓合韵,非也。《诗》“仪”字凡十见,皆音牛何反,不得与“逵”为叶,而云路亦非可翔之地,仍当作“陆”为是。渐至于陵而止矣,不可以更进,故反而之陆。古之高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而未尝不践其土、食其毛也。其行高于人君,而其身则与一国之士偕焉而已。此所以居九五之上,而与九三同为陆象也。朱子发曰:“上所往进也,所反亦进也。渐至九五极矣,是以上反而之三。”杨廷秀曰:“九三,下卦之极;上九,上卦之极,故皆曰陆。自木自陵,而复至于陆,以退为进也。”巽为进退,其说并得之。

  ○君子以永终知弊读《新台》、《桑中》、《鹑奔》之诗,而知卫有狄灭之祸;读《宛丘》、《东门》、《月出》之献计献策,而察陈有征舒之乱。书“齐侯送姜氏于欢”,而卜桓公之所以薨;书“夫人姜氏入”,书“大夫宗妇觌,用币”,而兆子般、闵公之所以弑。昏姻之义,男女之节,君子可不虑其所终哉!

  ○鸟焚其巢人主这德莫大乎下人。楚庄王之围郑也,而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故以禹之征苗,而伯益赞之,犹以“满招损,谦受益”为戒。班师者谦也,用师者满也。上九处卦这上,离之极,所谓有鸟高飞,亦传于天者矣。居心以矜,而不闻谏争之论,灾必逮夫身者也。鲁昭公之伐季孙意如也,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于是叔孙氏之甲兴,而阳州次、乾侯唁矣。“鸲鹆ず鹆,往歌来哭。”其此爻之占乎?

  ○巽在床下上九之“巽在床下”,恭而无礼则劳也。初六之“进退”,慎而无礼则葸也。○翰音登于天羽翰之音虽登于天,而非实际。其如庄周《齐物》之言,驺衍怪迂之辨,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者乎?以视车服传于弟子,弦歌遍于鲁中,若鹤鸣而子和者,孰诞孰信?夫人而识之矣。永嘉之亡,太清之乱,岂非谈空空、核玄玄者有以致之哉。翰音登于天,中孚之反也。

  ○山上有雷小过山之高峻,云雨时在其中间,而不能至其巅也。故《诗》曰:“殷其雷,在南山之侧。”或高或下,在山之侧,而不必至其巅,所以为小过也。然则《大壮》言“雷在天上”何也?曰:自地以上皆天也。

  《易》本《周易》,故多以周之事言之。《小畜》卦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本义》:“我者,文王自我也。”

  ○东邻驭得其道,则天下皆为之臣;驭失其道,则强而擅命者谓之邻。臣哉、邻哉?邻哉、臣哉?

  鬼者,归也,张子曰:“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此之谓归。”陈无巳以游魂为变为轮回之说,辨之曰:“长生而不化,则人多,世何以容?长死而不化,则鬼亦多矣。夫灯熄而然,非前灯也。云霓而雨,非前雨也。死复有生,岂前生邪?”邵氏《简端录》曰:“聚而有体谓之物,散而无形谓之变。唯物也,故散必于其所聚;唯变也,故聚不必于其所散。是故聚以气聚,散以气散。味于散者,其说也佛;荒于聚者,其说也仙。”

  盈天地之间者,气也。气之盛者为神,神者,天地之气而人之心也。故曰:“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圣人所以知鬼神之情状者如此。

  ○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日往月来,月往日来,一日之昼夜也。寒往暑来,暑往寒来,一岁之昼夜也。小往大来,大往小来,一世之昼夜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则“终日乾乾,与时偕行”,而有以尽乎《易》之用矣。○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继之者善也,“天下雷行,物与无妄”,成之者性也。是故‘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器则道无所寓。说在乎孔子之学琴于师襄也,已习其数,然后可以得其志;已习其志,然后可以得其为人。是虽孔子之天纵,未尝不求之象数也。故其自言曰:“下学而上达。”

  ○垂衣裳而天下治“垂衣裳而天下治”,变质而之文也,自黄帝、尧、舜始也,故于此有通变宜民之论。

  ○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人之为学,亦有病于憧憧往来者,故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困德之辨也“内文明而外柔顺”,其文王之困而亨者乎?“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其孔子之困而亨者乎?故在陈之厄,弦歌之志,颜渊知之,而子路、子贡之徒未足以达此也。故曰:“《困》,德之辨也。”

  ○凡易之情爱恶相攻,远近相取,情伪相感,人心之至变也。于何知之?以其辞知之。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瘦哉!是以圣人设卦,以尽情伪。夫诚于中必形于外,君子之所以知人也;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先王之所以铸鼎也。故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周身之防,御物之智,其全于是矣。

  ○易逆数也数往者顺,造化人事之迹有常而可验,顺以考之于前也;知来者逆,变化云为动日新而无穷,逆以推之于后也。圣人神以知来,知以藏往,作为《易》书,以前民用。所设者,未然之占;所期者,未至之事,是以谓之逆数。虽然,若不本于八卦已成之迹,亦安所观其会而系之爻象乎?是以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

  古人之文,有广譬而求之者,有举隅而反之者。今夫山,一卷石之多;今夫水,一勺之多。天地之外复言山水者,意有所不尽也。“《坤》也者,地也”,不言西南之卦:“《兑》,正秋也”,不言西方之卦。举六方之卦而见之也,意尽于言矣。虞仲翔以为《坤》道广布,不主一方,及《兑》象不见西者,妄也。“《丰》多故也,亲寡《旅》也。”先言亲寡,后言旅,以协韵也。犹《楚辞》之“吉日兮辰良”也。虞仲翔以为别有义,非也。

  ○兑为口舌《兑》为口舌,其于人也,但可以为巫为妾而已。以言说人,岂非妾妇之道乎?

  凡人于交友之间,口惠而实不至,则其出而事君也,必至于静言庸违。故舜之御臣也,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而孔子之于门人,亦听其言而观其行。《唐书》言韦贯之自布衣为相,与人交,终岁无款曲,未尝伪辞以悦人。其贤于今之人远矣!

  ○序卦杂卦《序卦》、《杂卦》皆旁通之说,先儒疑以为非夫子之言,然《否》之大往小来,承《泰》之小往大来也;《解》之利西南,承《蹇》之利西南,不利东北也:是文王已有相受之义也。《益》之六二即《损》之六五也,其辞皆曰“十朋之龟”;《济》之九三即《济》之九四也,其辞皆曰“臂无肤”;《未济》之九四即《即济》之九三也,其辞皆曰“伐鬼方”:是周公已有反对之义也。必谓六十四卦皆然,则非《易》书之本意。或者夫子尝言之,而门人广之,如《春秋。哀十四年》西狩获麟以后,续经之作耳。

  ○晋昼也明夷诛也苏氏曰:“‘昼日三接’,故曰昼;‘得其大首’,故曰诛。《晋》当文明之世,群后四朝而车服以庸,揖让之事也;《明夷》逢昏乱之时,取彼凶残而杀伐用张,征诛之事也。一言昼,一言诛,取其音协尔。”

  ○孔子论《易》孔子论《易》,见于《论语》者二章而已: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是则圣人之所以学《易》者,不过庸言、庸行之间,而不在乎图书象数也。今之穿凿图象以自为能者,畔也。《记》者于夫子学《易》之言而即继之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是知夫子平日不言《易》而其言诗、书、执礼者,皆言《易》也。人苟循乎诗、书、执礼之常,而不越焉,则自天佑之,吉无不利矣。故其作《系辞传》,于“悔吝无咎”之旨,特谆谆焉;而《大象》所言,凡其体之于身、施之于政者,无非用《易》之事。然辞本乎象,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观之者浅,玩之者深矣。其所以与民同患者,必于辞焉著之,故曰“圣人之情见乎辞”。若“天一地二”、“易有太极”二章皆言数之所起,亦赞《易》之所不可遗,而未尝专以象数教人为学也。是故“出入以度,无有师保,如临父母”,文王、周公、孔子之《易》也;希夷之图,康节之书,道家之《易》也。自二子之学兴,而空疏之人、迂怪之士举窜迹于其中以为《易》,而其《易》为方术之书,于圣人寡过反身之学去之远矣。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夫子所以思,得见夫有恒也;有恒然后可以无大过。

  ○七八九六《易》有七、八、九、六,而爻但系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于《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春秋传》穆姜遇《艮》之八,《晋语》董因得《泰》之八是也。《艮》言之,二爻独变则名之六,余爻皆变而二爻独不变则名之八,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时也。《乾》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七,潜龙勿用”可也;《坤》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八,履霜,坚冰至”可也。占变者其常也,占不变者其反也,故圣人系之九、六。欧阳永叔曰:“《易》道占其变,故以其所占者名爻,不谓六爻,皆九六也。”得之矣。

  赵汝梅《易辑闻》曰:“揲蓍策数,凡得二十八,虽为《乾》亦称七;凡得三十二,虽为《坤》亦称八。”

  杨彦龄《笔录》曰:“杨损之,蜀人,博学善称说。余尝疑《易》用九、六,而无七、八。损之云:”卦画七、八,爻称九、六。‘“

  《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亦是举九、六以该七、八也。朱子谓七、八之合,亦三百有六十也。

  ○卜筮舜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洪范》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孔子之赞《易》也,亦曰:“人谋鬼谋。”夫庶人至贱也,而犹在蓍龟之前,故尽人之明而不能决,然后谋之鬼焉。故古人之于人事也信而有功,于鬼也严而不渎。子之必孝,臣之必忠,此不待卜而可知也。其所当为,虽凶而不可避也。故曰:“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又曰:“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善哉!屈子之言,其圣人之徒欤!

  《卜居》,屈原自作,设为问答,以见此心,非鬼神吉凶之所得而移耳。王逸《序》乃曰:“心迷意惑,不知所为,往至太卜之家,决之蓍龟,冀闻异策,以定嫌疑。”则与屈子之旨大相背戾矣。洪兴祖补注曰:“此篇上句皆原所从,下句皆原所去。时之人去其所当从,从其所当去。其所谓吉,乃原所谓凶也。”可谓得屈子之心者矣。

  《礼记。少仪》:“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子孝臣忠,义也;违害就利,志也。卜筮者,先王所以教人去利怀仁义也。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丧,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南蒯将叛,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子服惠伯曰:”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堂凶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且夫《易》不可以占险,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南蒯果败。是以严君平之卜筮也,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而高允亦有筮者,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之论,其知卜筮之旨矣。

  《申鉴》:“或问卜筮曰:”德斯益,否斯损。‘曰:“何谓也?吉而济凶而救之谓德,吉而恃凶而怠之谓损。’”

  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乡,告其为也,告其行也,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则无可为也,无可行也。不当问,问亦不告也。《易》以前民用也,非以为人前知也。求前知,非圣人之道也。是以《少仪》之训曰:“毋测未至。”

  郭璞尝过颜含,欲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

  文中子子谓:“北山黄公善医,先寝食而后针药;汾阴侯生善筮,先人事而后说卦。”

  《金史。方伎传序》曰:“古之为术以吉凶导人而为善,后世术者或以休咎导人而为不善。”

  ●卷二○帝王名号尧、舜、禹皆名也。古未有号,故帝王皆以名纪,临文不讳也。考之《尚书》,帝曰“格汝舜,格汝禹”,名其臣也。尧崩之后,舜与其臣言,则曰“帝禹崩之后”。《五子之歌》则曰“皇祖”,《胤征》则曰“先生”、无言尧、舜、禹者,不敢名其君也,自启至发皆名也。夏后氏之季,而始有以十干为号者。桀之癸,商之报丁、报乙、报丙、主壬、主癸,皆号以代其名,自天乙至辛皆号也。商之王著号不著名,而名之见于经者二:天乙之名履,曰汤、曰纣,则亦号也。号则臣子所得而称,故伊尹曰“惟尹躬暨汤”,《颂》曰武汤、曰成汤、曰汤孙也。曰文祖,曰艺祖,曰神宗,曰皇祖,曰烈祖,曰高祖,曰高后,曰中宗,曰高宗,而庙号起矣。曰元王,曰武王,而谥立矣。曰大舜,曰神禹,曰大禹,曰成汤,曰宁王,而称号繁矣。自夏以前,纯乎质,故帝王有名而无号。自商以下,浸乎文,故有名有号。而德之盛者,有谥以美之,于是周公因而制谥。自天子达于卿大夫,美恶皆有谥,而十干之号不立。然王季以上不追谥,犹用商人之礼焉,此文质之中,而臣子之义也。呜呼!此其所以为圣人也欤?

  ○九族宗盟之列,先同姓而后异姓;丧服之纪,重本属而轻外亲。此必有所受之,不自周人始矣。“克明后德,以亲九族。”孔传以为自高祖至玄孙之亲,盖本之《丧服小记》“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之说,而百世不可易者也。《牧誓》数商之罪,但言“昏弃厥遗王父母弟”,而不及外亲;《吕刑》申命有邦,历举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而不言甥舅,古人所谓先后之序从可知矣。故《尔雅》谓于内宗曰“族”,于母妻则曰“党”。而《昏礼》及《仲尼燕居》“三族”之文,康成并释为父、子、孙。杜元凯乃谓:“外祖父、外祖母、从母子及妻父、妻母、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非己之同族,皆外亲有服而异族者。”然则史官之称帝尧,举其疏而遗其亲,无乃颠倒之甚乎?且九族之为同姓,经传之中有明证矣。《春秋。鲁成公十五年》:“宋共公卒。”传曰:“二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共公距戴公九世。而《唐六典。宗正卿》:“掌皇九族之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别。”“九庙之子孙,其族五十有九。光皇帝一族,景皇帝之族六,元皇帝之族三,高祖之族二十有一,太宗之族十有三,高宗之族六,中宗之族四,睿宗之族五。”此在玄宗之时已有七族,若其历世滋多,则有不止于九者。而五世亲尽,故经文之言族者自九而止也。又孔氏《正义》谓高祖、玄孙无相及之理,不知高祖之兄弟与玄孙之兄弟固可以相及,如后魏国子博士李琰之所谓“寿有长短,世有延促,不可得而齐同”者。如宋洪迈《容斋随笔》言:“嗣濮王士歆,在隆兴为从叔祖,在绍熙为曾叔祖,在庆元为高叔祖。”其明证矣,亦何必帝尧之世,高祖、玄孙之族,无一二人同在者乎?疑其不相及而以外戚当之,其亦昧于齐家治国之理矣。

  《路史》曰:“亲亲,治之始也。”《礼。小记》曰:“亲亲者,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旁杀,而亲毕矣。”是所谓九族者也。夫人生则有父,壮则有子,父子与己,此《小宗伯》三族之别也。父者子之祖,因上推之,以及于己之祖;子者父之孙,因下推之,以及于己之孙。此《礼传》之以三为五也。己之祖,自己子视之,则为曾祖王父;自己孙视之,则为高祖王父。己之孙,自己父视之,则为曾孙;自己祖视之,则为玄孙。故又上推以及己之曾、高,下推以及己之曾、玄,是所谓以五为九也。陈氏《礼书》曰:“己之所亲,以一为三;祖孙所亲,以五为七。《记》不言者,以父子一体,而言、玄与曾同服,故不辨异之也。服父三年,服祖期,则曾祖宜大功,高祖宜小功,而皆齐衰三月者,不敢以大小功旁亲之服加乎至尊。故重其衰麻,尊尊也;减其日月,恩杀也,此所谓上杀。服适子三年,庶子期,适孙期,庶孙大功,则曾孙宜五月,而与玄孙皆缌麻三月者,曾孙服曾祖三月,曾祖报之亦三月。曾祖,尊也,故加齐衰;曾孙,卑也,故服缌麻,此所谓下杀。服祖期,则世叔。宜大功,以其与父一体,故加以期。从世叔则疏矣,加所不及,故服小功。族世叔又疏矣,故服缌麻:此发父而旁杀者也。祖之兄弟小功,曾祖兄弟缌麻,高祖兄弟无服:此发祖而旁杀者也。同父至亲,期;同祖为从,大功;同曾祖为再从,小功;同高祖为三从,缌麻:此发兄弟而旁杀者也。父为子期,兄弟之子宜九月,不九月而期者,以其犹子而进之也;从兄弟之子小功,再从兄弟之子缌麻:此发子而旁杀者也。祖为孙大功,兄弟之孙小功,从兄弟之孙缌麻:此发孙而旁杀者也。盖服有加也,有报也,有降也。祖之齐衰,世叔从子之期,皆加也;曾孙之三月与兄弟之孙五月,皆报也。若夫降有四品,则非五服之正也。观于九族之训,如丧考妣之文,而知宗族之名、服纪之数,盖前乎二帝而有之矣。

  后魏孝文太和中,诏延四庙之子,下逮玄孙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为列,悉序昭穆为次,用家人之礼。此由古圣人睦族之意而推之者也。○舜典古时《尧典》、《舜典》本合为一篇,故“月正元日,格于文祖”之后,而四岳之咨必称“舜曰”者,以别于上文之“帝”也。至其命禹始称“帝曰”,问答之辞已明,则无嫌也。

  ○懋迁有无化居“懋迁有无化居。”化者,货也。运而不积则谓之化,留而不散则谓之货。唐虞之世,曰化而已。至殷人,始以货名。《仲虺》有“不殖货利”之言,三风有殉于货色之儆,而《盘庚》之诰则曰“不肩好货”,于是“移化”之字为“化生”、“化成”之化,而厚敛之君、发财之丰多不化之物矣。

  舜作《南风之歌》,所谓劝之以九歌者也。读之然后知解吾民之愠者,必在乎阜吾民之财;而自阜其财,乃以来天下之愠。

  ○三江北江,今之扬子江也。中江,今之吴淞江也。不言南江,而以“三江”见之;南江,今之钱塘江也。

  《禹贡》该括众流,无独遗浙江之理,而会稽他日合诸侯计功之地也,特以施功少,故不言于导水尔。“三江既入”,一事也:“震泽底定”,又一事也。后之解《书》者必谓三江之皆由震泽,以二句相蒙为文,而其说始纷纭矣。○锡土姓今日之天下,人人无土,人人有姓。盖自锡土之法废,而唐、宋以下,帝王之裔侪于庶人,无世守之固;锡姓之法废,而魏、齐以下,朔漠之姓杂于诸夏,失氏族之源。后之鄙儒,读《禹贡》而不知其义者良多矣。

  古之天子常居冀州,后人因之,遂以冀州为中国之号。《楚辞。九歌》:“览冀州兮有余。”《淮南子》:“女娲氏杀黑龙以济冀州。”《路史》云:“中国总谓之冀州。”《谷梁传》曰:“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胤征羲和尸官,慢天也;葛伯不祀,亡祖也。至于动六师之诛,兴邻国之伐,古之圣人其敬天尊祖也至矣。故《王制》:天子巡守其削绌诸侯,必先于不敬、不孝。

  ○西伯戡黎以关中并天下者,必先于得河东。秦取三晋而后灭燕,齐,苻氏取晋阳而后灭燕,宇文氏取晋阳而后灭齐。故西伯戡黎,而殷人恐矣。

  ○少师古之官有职异而名同者,“太师”、“少师”是也。比干之为少师,《周官》所谓“三孤也”《论语》之少师阳,则乐官之佐,而《周礼》谓之“小师”者也。故《史记》言纣之将亡,其太师疵、少师强抱其乐器奔周,而后儒之传误以为微子也。

  武王克商,天下大定,裂土奠国。乃不以其故都封周之臣,而仍以卦武庚,降在侯国,而犹得守先人之故土。武王无富天下之心,而不以叛逆之事疑其子孙,所以异乎后世之篡弑其君者,于此可见矣。乃武庚既畔,乃命微子启代殷,而必于宋焉,谓大火之祀,商人是因,弗迁其地也。是以知古圣王之征诛也,取天下而不取其国,诛其君,吊其民,而存先世之宗祀焉斯已矣。武王岂不知商之臣民,其不愿为周者,皆故都之人,公族、世家之所萃,流风善政之所存,一有不靖,易为摇动,而必以卦其遗胤。盖不以畔逆疑其子孙,而明告万世以取天下者,无灭国之义也。故宋公朝周,则曰“臣”也;周人待之,则曰“客”也。自天下言之,则侯服于周也;自其国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于其初也。平王以下;去微子之世远矣,而曰“孝惠取于商”,曰“天之弃商久矣”,曰“利以伐姜,不利子商”,吾是以知宋之得为商也。盖自武庚诛而宋复卦,于是商人晓然知武王、周公之心,而君臣上下各止其所,无复有恐怼不平之意。与后世之人主一战取人之国,而毁其宗庙,迁其重器者异矣。

  上古以来,无杀君之事。汤之于桀也,放之而已。使纣不自焚,武王未必不以汤之所以桀者待纣;纣而自焚也,此武王之不幸也。当时八百诸侯,虽并有除残之志,然一闻其君之见杀,则天下之人亦且恫疑震骇,而不能无归过于武王,此伯夷所以斥言其暴也。及其反商之政,封殷之后人,而无利于其土地焉,天下于是知武王之兵非得巳也,然后乃安于纣之亡,而不以为周师之过,故《箕子之歌》怨狡童,而已无余恨焉。非伯夷亲而箕子疏,又非武王始暴而终仁也,其时异也。

  《多士》之书:“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曰:”非我小国,敢弋殷命。‘“亡国之民而号之”商王士“,新朝之主而自称”我小国“,以天下为公,而不没其旧日之名分,殷人以此中心悦而诚服。”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其始基之矣。

  ○泰誓商之德泽深矣。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武王伐纣,乃曰:“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曰:“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可至于此?纣之不善,亦止其身,乃至并其先世而仇之,岂非《泰誓》之文出于魏晋间人之伪撰者邪?

  “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伐君大事,而托之乎梦,其谁信之?殆即《吕氏春秋》载夷齐之言,谓武王扬梦以说众者也。

  《孟子》引《书》:“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今改之曰:”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后儒虽曲为之说,而不可通矣。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凡百姓之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皆我一人之责,今我当顺民心,以诛无道也。蔡氏谓民皆有责于我,似为纡曲。○王朝步自周《武成》:“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召诰》:“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毕命》:“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不敢乘车而步出国门,敬之至也。后之人君骄恣惰佚,于是有辇而行国中,坐而见群臣,非先王之制矣。

  《吕氏春秋》:“出则以舆,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曰招蹶之机。”宋吕大防言:“前代人主在宫禁之中亦乘舆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前殿,此勤身之法也。”

  《太祖实录》:“吴元年,上以诸子年长,宜习勤劳,使不骄惰,命内侍制麻屦行滕。每出城稍远,则马行其二,步趋其一。”至崇祯帝,亦尝就祷南郊。鸣呼!皇祖之训远矣。

  ○彝伦“彝伦”者,天地人之常道,如下所谓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德、稽疑、庶徵、五福、六极皆在其中,不止《孟子》之言“人伦”而已。能尽其性,以至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彝伦叙矣。○龟从筮逆古人求神之道不止一端,故卜、筮并用,而终龟为主。《周礼。筮人》言:“凡国之大事,先筮而后卜。”注:“当用卜者先筮之,即事有渐也,于筮之凶则止不卜。”然而《洪范》有“龟从筮逆”者,则知古人固不拘乎此也。大卜掌三兆之法。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故《传》曰:“筮短龟长。”自汉以下,文帝代来,犹有大横之兆;《艺文志》有《龟书》五十三卷,《夏龟》二十六卷,《南龟书》二十八卷,《巨龟》三十六卷,《杂龟》十六卷,而后则无闻。唐之李华遂有废龟之论矣。

  ○周公居东主少,国疑,周公又出居于外,而上下安宁,无腹心之患者,二公之力也。武王之誓众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于此见之矣。《荀子》:“二公仁智,且不蔽,故能持周公,而名利福禄与周公齐。”

  ○微子之命微子之于周,盖受国而不受爵。受国以存先王之祀,不受爵以示不为臣之节,故终身称“微子”也。微子卒,立其弟衍,是为微仲。衍之继其兄,继宋非继微也。而称微仲者何?犹微子之心也。至于衍之子稽则远矣,于是始称“宋公”。鸣呼!吾于《洪范》之书言“十有三祀”,《微子之命》以其旧爵名篇,而知武王、周公之仁,不夺人之所矣守也。后之经生不知此义,而抱器之臣、倒戈之士接迹于天下。

  ○酒诰酒为天之降命,亦为天之降威。纣以酗酒而亡,文王以不腆于酒而兴。兴亡之几,其原皆在于酒,则所以保天命而畏天威者,后人不可不谨矣。

  ○召诰古者吉行,日五十里。故召公营洛,乙未,自周;戊申,朝至于洛,凡十有四日,师行日三十里。故武王伐纣,癸巳,自周;戊午,师渡孟津,凡二十有五日。《汉书》以为三十一日,误。

  ○元子《微子之命》以微子为殷王元子。《召诰》则又以纣为元子,曰:“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又曰:“有王虽小,元子哉!”人君谓之天子,故仁人之事天如事亲。

  ○节性“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此性善之说所自出也。“节性,惟日其迈”,此性相近之说所自出也。“”岂弟君子,俾弥尔性,似先公酋矣。“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王来自奄《多方之诰》曰:“惟五月丁亥,王为自奄。”而《多士》:王曰:“昔朕来自奄。”是《多方》当在《多士》之前,后人倒其篇第耳。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诛而惧,遂与淮夷、徐戎并兴,而周公东征,乃至于三年。既克,而成王践奄,盖行巡狩之事,《书序》“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是也。孔《传》以为奄再叛者,拘于篇之先后而台为之说。

  传之世,天下可以无君,故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传子之世,天下不可无君,故“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

  ○文侯之命《竹书纪年》:幽王三年,嬖褒姒。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八年,王立褒姒之子伯盘为太子。九年,申侯聘西戎及曾阝。十年,王师伐申。十一年,申人、曾阝人及犬戎入宗周,弑王及王子伯盘。申侯、鲁侯、许男、闻子立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平王元年,王东徙雒邑。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二十一年,晋文侯杀王子余臣于携。然则《文侯之命》,报其立己之功,而望之以杀携王之效也。郑公子兰之从晋文公而东也,请无与围郑,晋人许之。今平王既立于申,自申迁于雒邑,而复使周人为之戍申,则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谓非出于平王之志者矣。当日诸侯但知其冢嗣为当立,而不察其与闻乎弑为可诛。虢公之立王子余臣,或有见乎此也。自文侯用师,替携王以除其逼,而平王之位定矣。后之人徒以成败论,而不察其故,遂谓平王能继文武之绪,而惜其弃岐、丰七百里之地,岂为能得当日之情者哉!孔子生于二百年以后,盖有所不忍言,而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扬之水》之篇于《诗》,其旨微矣。《传》言“平王东迁”,盖周之臣子美其名尔,综其实不然。凡言迁者,自彼而之此之辞,盘庚迁于殷是也。幽王亡宗庙社稷,以及典章文物荡然皆尽,镐京之地已为西戎所有。平王乃自申东保于雒,天子之国与诸侯无异,而又有携王与之颉顽,并为人主者二十年,其得存周之祀幸矣,而望其中兴哉!○秦誓有秦誓,故列《秦誓》;有秦诗,故录《秦诗》。述而不作也。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并于秦而存之者,小之乎,知圣人矣。秦穆公之盛,仅霸西戎,未尝为中国盟主,无论齐桓、晋文,即亦不敢望楚之灵王、吴之夫差,合诸侯而制天下之柄。秦秋以后,秦盖中衰。吴渊颍曰:“秦之兴,始于孝公之用商鞅,成于惠王之取巴蜀,蚕食六国,并吞二周。”战国之秦也,非春秋之秦也,其去夫子之卒也久矣,夫子恶知周之必并于秦哉!若所云“后世男子,自称秦始皇,入我房,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者,近于图澄、宝志之流,非所以言孔子矣。《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誓》之存犹是也。

  ○古文尚书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师古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序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又曰:“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师古曰:“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此今文与古文为二也。又曰:“《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儒林传》曰:“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兹多于是矣。遭巫蛊,未立于学官。”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又传《左氏》。常授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王莽时,诸学皆立。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又曰:“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菜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徵以中书校之,非是。”此又孔氏古文与张霸之书为二也。《后汉书。儒林传》曰:“孔僖,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又曰:“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又曰:“建初中,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然则孔僖所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玄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刘陶传》曰:“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余事,名曰《中文尚书》。”汉末之乱,无传。若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玄注《古文尚书》九卷则见于《旧唐书。艺文志》。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郑所注二十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且非今之《泰誓》。其所谓得多十六篇者,不与其间也。《书。经籍志》曰:马融、郑玄所传,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非孔子旧书,自余绝无所师说。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增多二十五篇,以合于伏生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为今之五十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慎徽以下之传续之。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者,于大航头得本,有”曰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江陵板荡,其文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本第。然则今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杂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于今日而益验之矣。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夏书》也。《孟子》引“二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而谓之《尧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庄公八年》引“皋陶迈种德”,《僖公二十四年》引“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赋纳以言”,《文公七年》引“戒之用休”,《襄公五年》引“成允成功”,《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念兹在兹”,《二十六》引“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哀公六年》引“允出兹在兹”,《十八年》引“官占惟先蔽志”,《国语》周内史过引“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而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为《虞书》者赘矣。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言“曰若稽古”,以古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以夏之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舜,不若后人之史,每帝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丰熙伪《尚书》《五经》得于秦火之余,其中固不能无错误。学者不幸,而生乎二千余载之后,信古而阙疑,乃其分也。近世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之诸子百家之书;犹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国之文,而求这四海之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怪焉。曰:“箕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徐市倭国本者。徐氏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以藏于家。”按宋欧阳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盖昔时已有是说,而叶少蕴固已疑之。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箕子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后附《洪范》一篇”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称:“十有三”者,周史之记,不得为商人之书也。《禹贡》以“道山道水”移于“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纬之义也。《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谓本之鸿都石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不得者也。若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异端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守经文,虽章句先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微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上进,而为张说所驳,谓章句隔绝,有乖旧本,竟不得立于学官。夫《礼记》,二戴所录,非夫子所删,况其篇目之次,元无深义,而魏徵所注则又本之孙炎。以累代名儒之作,申之以诏旨,而不能夺经生之所守,盖唐人之于经传其严也如此。故啖助之于《春秋》,卓越三家,多有独得,而史氏犹讥其不本所承,自用名学,谓后生诡辩,为助所阶。乃近代之人,其于读经卤莽灭裂,不及昔人远甚,又无先儒为之据依,而师心妄作,刊传记未已也,进而议圣经矣;更章句未已也,进而改文字矣。此陆游所致慨于宋人,而今且弥甚。徐防有言:“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浸以成俗,呜呼!此学者所宜深戒。”若丰熙之徒,又不足论也。汉东莱张霸伪造《尚书》百二篇,以中书校之,非是。霸辞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诏存其收。后樊并谋反,乃黜其书。而伪《逸书。嘉禾篇》有“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廷登赞曰:假王莅政”之语,莽遂诊之,以称居摄。是知惑世诬民,乃犯上作乱之渐,《大学》之教禁于未发者,其必先之矣。

  ○四诗周南、召南,南也,非风也。豳谓之豳诗,亦谓之雅,亦谓之颂,而非风也。南、豳、雅、颂为四诗,而列国之风附焉,此诗之本序也。

  ○孔子删诗孔子删诗,所以存列国之风也,有善有不善,兼而存之。犹古之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而季札听之,以知其国之兴衰。正以二者之并陈,故可以观,可以听。世非二帝,时非上古,固不能使四方之风有贞而无淫,有治而无乱也。文王之化被于南国,而北鄙杀伐之声,文王不能化也。使其诗尚存,而入夫子之删,必将存南音以系文王之风,存北音以系纣之风,而不容于没一也。是以《桑中》之篇,《溱洧》之作,夫子不删,志淫风也。《叔于田》为誉段之辞,《扬之水》、《椒聊》为从沃之语,夫子不删,著乱本了民。淫奔之诗录之,不一而止者,所以志其风之甚也。一国皆淫,而中有不变者焉,则亟录之,《将仲子》畏人言也,《女曰鸡鸣》相警以勤生也,《出其东门》不慕乎色也,《衡门》不愿外也,选其辞,比其音,去其烦且滥者,此夫子之所谓删也。后之拘儒不达旨,乃谓淫奔之作,不当录于圣人之经。是何异唐太子弘谓商臣弑君,不当载于《春秋》之策乎?真希元《文章正宗》,其所选诗一扫千古之陋,归之正旨。然病其以理为宗,不得诗人之趣。且如《古诗十九首》,虽非一人之作,而汉代之风略具乎此。今以希元之所删者读之,“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何以异乎《唐诗。山有枢》之篇:“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盖亦邶诗“雄雉于飞”之义:“牵牛织女”意仿《大东》,“兔丝女萝”情同《车牵》。十九作中无甚优劣,必以坊淫正俗之旨严为绳削,虽矫昭明之枉,恐失国风之义。六代浮华,固当芟落,使徐、庾不得为人,陈、隋不得为代,无乃太甚?岂非执理之过乎!

  ○邶庸阝卫邶、庸阝、卫本三监之地,自康叔之封未久而统于卫矣。采诗者犹存其旧名,谓之邶、庸阝、卫。

  邶庸阝卫者,总名也。不当分某篇为邶,某篇为庸阝篇为卫。分而为三者,汉儒之误。以此诗之简独多,故分三名,以各冠之,而非夫子之旧也。考之《左氏传。襄公二十九年》:“季礼观乐于鲁,为之歌邶庸阝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而《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之言引《卫诗》曰:”威仪棣棣,不曰邶庸阝卫,专言之则曰卫,一也。犹之言殷商,言荆楚云尔。意者西周之时,故有邶庸阝之诗,及幽王之亡而轶之,而大师之职犹不敢废其名乎?然名虽旧而辞则今矣。

  邶、庸阝之亡久矣,故大师但有其名。而三国同风,无非卫人之作。桧之亡未久,而诗尚存,故别于郑,而各自为风。匪风之篇,其西周未亡之日乎?邶、庸阝、卫,三国也,非三监也。殷之时,邦畿千里,周则分之为三国,今其相距不过百余里,如《地理志》所言,于百里之间而立此三监,又并武庚而为一监,皆非也。宋陈傅良以为自荆以南,蔡叔监之,管叔河南,霍叔河北。蔡,故蔡国。管则管城。霍所谓霍太山也。其地绵广,不得为邶、庸阝、卫也。○黎许二国许无风,而《载驰》之诗录于庸阝。黎无风,而《式微》、《旄丘》之诗录于邶。圣人阐幽这旨,兴灭之心也。

  ○诸姑伯姊《泉水》之诗,其曰“诸姬”,犹《硕人》之“庶姜”。古之来媵而为侄娣者,必皆同姓之国。其年之长幼,序之昭穆,则不可知也,故有诸姑伯姊之称,犹《礼》之言伯父、伯兄也。贵为小君,而能谦以下其众妾,此所谓“其君这袂不如其娣”者矣。

  ○王事“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凡交于大国,朝聘会盟征伐之事,谓之王事。其国之事,谓之政事。

  ○王邶、庸阝、卫、王,列国之名,其始于成康之世乎?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而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其采于商之故都者,则系之邶、庸阝、卫;其采于东都者,则系之王;其采于列国者,则各系之其国。至骊山之祸,先王之诗率已阙轶,而孔子所录者皆平王以后之诗,此变风之所由名也。诗虽变,而大师之本名则不敢变,此十二国之所以犹存其旧也。先儒谓王之名不当侪于列国,而为之说曰:“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德于邦君。

  自幽王以上,大师所陈之诗亡矣。春秋时,君卿大夫之赋诗无及之者,此孔子之所不得见也,是故诗无正风。

  ○日之夕矣“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当归之时也。至是而不归,如之何勿思也?

  ○郑自邶至曹,皆周初大师这次序。先邶、庸阝、卫,殷之故都也。次之以王,周东都也。何以知其为周初之次序?邶、庸阝也,晋而谓之唐也,皆西周之旧也。惟郑乃宣王所封,中兴之后始立其名于大师。而列于诸国之先者,郑亦王畿之内也,故次于王也。桓公之时,其诗不存,故首《缁衣》也。

  ○言私其<豕从>“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先公而后私也。“言私其<豕从>,献<豕开>于公,”先私而后公也。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不能免矣。故先王弗为之禁;非惟弗禁,且从而恤之。建国亲侯,胙土命氏,画井分田,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此所以为王政也。至于当官之训则曰以公灭私,然而禄足以代其耕,田足以供其祭,使之无将母之嗟,室人之谪,又所以恤其私也。此义不明久矣。世之君子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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